六百多分你不知道吗？”裴自铉甩开她，“一整年！全都是高级教师！一对一，随叫随到，都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是考不上江城大学！上大学不适应？她要多长时间适应？那些满绩点的人不是人吗？人家不用适应吗？”

　　裴霜笑了声，说：“那你去认满绩点的人做女儿吧。”

　　在裴自铉发怒之际，从头到尾没出过声的裴记洋叫了一声：“爸。”

　　周霖的视线立马看了过去，眼神严厉，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是让他闭嘴。

　　“突然想起一件事，第二次月考的成绩我还没跟你说。”裴记洋没看周霖，他唇角上扬，微笑的弧度很浅，“除了物理，剩下的都没及格。”

　　他又补充：“挂了七科，倒数第一。”

　　“我会像姐姐这样吗？前期成绩不怎么样，后面能上个好高中。”裴记洋终于看向周霖，那双眼睛瞳色很浅，盯着她看了一会，笑道，“那妈妈就不用担心了。”

　　裴自铉气得眼底一片猩红，咬牙问他：“什么时候出的月考成绩？”

　　“元旦那几天吧，妈妈没跟你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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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自铉让两人滚上楼，紧接着楼下爆发了新一轮的争吵。

　　拐过楼梯角，裴霜停下脚步，身后的裴记洋也因此停了下来。

　　裴霜垂眼看他，声音发冷：“你想干什么？”

　　裴记洋嘴角刚扬起来，就听裴霜说：“别笑了，很假。”

　　于是那抹笑僵了片刻，很快隐匿下去，他很白，五官轮廓却深，不笑时，阴郁感很重，见他不说话，裴霜又问：“你在赎罪？”

　　裴记洋站得比她低，说话时微仰着头，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问：“接受吗？”

　　“不需要，离我远点。”裴霜蹙紧眉，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沾上了厌恶，过了会，她的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说不清是建议还是什么，“裴记洋，有空就去晒晒太阳。”

　　将心摊开了晒晒，去除内心的阴暗面。

　　言下之意，就是他有病，裴记洋听懂了，无所谓笑了声，跟平时温和的假笑不同，他说：“姐姐不一起晒晒吗？”

　　两个人都是疯子，谁又比谁好得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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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记洋很小的时候，从有记忆开始，就只记得两个人，一个是周霖，一个是裴霜。

　　上幼儿园时，同班的小朋友总会炫耀手中的玩具、口袋里的糖果，洋洋得意：“这是我姐姐给我买的，我姐姐对我最好了。”

　　裴记洋会茫然。

　　他也有姐姐。

　　不过他的姐姐不会给他买玩具，不会给他买糖果，她甚至不会跟他说话，他以为全世界被称为‘姐姐’的人都该这样，冷漠的，孤僻的，视他为空气的。

　　他跟别的小朋友说：“我姐姐很漂亮！她对我好好，她、她也会给我买玩具，买糖果。”

　　为此，年幼懵懂的他为了那点儿虚荣心去找裴霜，但是裴霜根本不理他，小孩解决问题的途径是哭闹，他一哭一闹，周霖就什么都依着他，不常见的爸爸也会哄着他，他以为这是万能的。

　　但是裴霜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哭。

　　最后哭声招来了周霖和裴自铉，姐姐被骂了一顿，最后，她看过来的视线都带着厌恶。

　　幼时吸引目光的做法没一个奏效，长大一些，就再也不干那些蠢事。

　　周霖会时常跟他说。

　　“记洋啊，你记住，你是你爸爸唯一的儿子，你要争气。”

　　“儿子，你要听妈妈的话，妈妈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再也没人比妈妈更爱你了。”

　　“妈妈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你只要跟着走。”

　　“记洋，你要多笑笑，不能像裴霜一样，你爸爸喜欢爱笑的孩子。”

　　“……”

　　他身后似乎有一把大砍刀，大刀阔斧的劈开一条鸿沟，越过那条鸿沟，他就脱离了幼时的保护壳，换上了新的马甲，新的马甲有个名字，叫长大。

　　父亲的强势，母亲的控制，裴记洋时常觉得自己活在深海，低温、高压、无光、缺氧。人是无法在深海活着的，所以他静静的死在那里，周围的水流都缓慢。

　　后来他发现，他不是异类，在深海里活着的，不止他一个人。

　　但是她活得跟他不太一样。

　　她的眼里时常带着冷漠，无差别的盯着所有人，她的脸上从不会挂上笑容，但是会展现所有的厌恶。古井无波的表面之下全是反骨，似乎所有的坏情绪都能由此发泄。

　　于是裴记洋成了拙劣的模仿者，他找到了能喘息的方式，心底都兴奋得癫狂。

　　后来，他越发觉得自己不配，他是罪该万死的赎罪者。

　　姐姐初二那年，火腿肠被周霖故意丢弃，周霖将猫带出去，走时全然忘记，开着车就扬长而去。

　　姐姐初三那年，被周霖以‘精神不正常’为由送去精神疗养院住了三个月。

　　姐姐高一那年，从二楼摔下去，重度脑震荡，胸口骨折。

　　姐姐高二那年，旧疾复发，引发创伤性气胸。

　　……

　　所有灾难的源头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猫毛严重过敏，火腿肠丢的前两天，他不慎被抓伤，不仅去医院打了疫苗，还住了两天院。

　　等他回来，一切厄运的齿轮就开始运转。

　　裴记洋从没觉得自己不正常，直到有次学校心理问卷调查，他以个位数的得分被叫到心理咨询室。

　　心理老师委婉的提醒说，你可能病了。

　　什么病？

　　心理疾病。

　　于是裴记洋就笑，盯着调查问卷看了半天，心里想着，哦，姐姐也病了。

　　他曾在姐姐桌上看过大同小异的问卷，得分相差无几。

　　所以，他从来不是异类，深海里的怪物不止他一个。

　　他们都需要晒晒太阳。

　　-

　　手机被砸了，目的达成。

　　回房后，裴霜从抽屉拿出备用机，装上新的手机卡后给陈礼妍打电话，她只会背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原来她自己的，一个是陈礼妍的。

　　陈礼妍接电话时还没反应过来：“喂？你哪位？”

　　“我。”

　　才一个字，陈礼妍就认出来了，她疑惑道：“换号码了？”

　　“嗯，全新的，我会用这个手机号重新注册所有社交软件。”

　　“发生了什么吗？”陈礼妍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原来的手机被裴自铉砸了。”

　　“你没事吧？！”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