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程辉嘴角勾起一点自嘲的弧度：“可是我伤害了她们。”

“但你其实很爱她们不是吗？小蝶脖子上带着的那块玉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她们。”

婆婆扶着他的胳膊，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孙程辉的心上。

孙程辉忽而想起来那一块玉牌。

那块玉的品相算不上多好，但是孙程辉从小蝶生下后便特意去山上寺庙上求来的。

请寺庙中的佛祖保佑开过光后才请人做成了蝴蝶的样式，背面刻上了他对小蝶最美好的祝福——“岁岁愉悦、年年平安”。

小蝶从来没有将玉牌摘下来过，这是孙程辉送给她的唯一的礼物，她视若珍宝。

孙程辉的眼尾红了红，扶着婆婆回去。

军区，我带着小蝶刚回来，就见大门口整整齐齐的军队。

我自然而然地走到秦旭谦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这是有任务吗？”

秦旭谦见我回来，点了点头：“可能要一段时间。”

我笑着抬眼对上他的眼神：“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秦旭谦抿唇，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松动，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小蝶抓着秦旭谦的手，笑着说：“爸爸回来了记得给我带南街的糖葫芦。”

秦旭谦大手揉着小蝶的头发：“知道了小馋猫。”

我站在门边牵着小蝶目送着部队出发，秦旭谦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们母女一眼。

他眼里的不舍缱绻万分，不知怎地眼眶酸涩，他慌忙转过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突然一空，却又不知是为何。

关卡处，孙程辉还是冒着风险来送秦旭谦。

他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只是低声说：“等你的捷报。”

秦旭谦点了下头：“一定。”

随后孙程辉便转身离开，身影在丛林之中渐渐消失。

秦旭谦自己心中都没有几分把握，但这是他的责任，他必须要去。

我坐在河边，看着河面上波光粼粼，心里总是静不下来。

孙程辉就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悄悄注视着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算不上多远，但孙程辉就是觉得，我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哪怕这次秦旭谦不能活着回来，他也无法挽回我的心。

我望着河面有些出神，脑海里都是秦旭谦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对劲。

还有那个很像孙程辉的男人。

第32章

这几日孙程辉都没有再出门。

只是因为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勉强，口腔内始终散不开的血腥气。

胃部的刺痛越来越频繁，让他有些忍不下去。

钱老头找来的医生对他的病都束手无策。

孙程辉认命地对钱老头说：“别找了，治不好的。”

钱老头见他这个样子，同情又恨铁不成钢。

孙程辉重重地咳了几下，钱老头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他摆了摆手：“不用管我，您去休息吧，我没事。”

钱老头喊道：“那怎么行！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没事儿吗！”

孙程辉微微眯着眼，连一个简单的笑都已经没有力气扯出来了。

他的鼻尖突然飘着一股白粥的清香气，那是他从前胃疼得最厉害的时候，我日日起了个大早给他熬的味道。

他看向钱老头：“您能给我熬一碗白粥吗？”

钱老头见他竟然主动要吃东西，开心地笑了出来：“好好好，我这就去，多吃点东西多好，等会儿啊。”

说着他便跑了出去，孙程辉听着他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心中涌上几分暖意。

孙程辉躺在床上，感觉浑身发冷。

他把被子裹紧了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钱老头担忧的神情映入眼帘。

见他醒过来，钱老头松了一大口气：“你可算是醒了，叫了你好久都不见你动一下。”

孙程辉被他扶起来靠着床头坐好：“让您担心了，就是有点睡沉了。”

钱老头把白粥从锅里盛出来，递给他：“先吃着，不够还有。”

孙程辉看着手里的碗，有些微微愣神。

钱老头看着他不动，问道：“怎么了？是味道不好吗？”

孙程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起了以前生病的时候，我太太也会给我熬白粥，她手艺很好。”

钱老头笑了笑：“老头子我手艺怕是比不过你太太，你将就着吃。”

孙程辉舀了一勺送入嘴里，而后笑着说：“很好吃，谢谢。”

钱老头听着笑得更欢了：“好吃就行，那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了，吃完了叫我我来收拾就好。”

孙程辉点了点头，钱老头出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他看着钱老头的背影，门关上的一刹那tຊ神色落寞起来。

接着吃了几口后，胃口便荡然无存。

他把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看向窗外。

这几天都没有秦旭谦的消息传回来了，想来是遇到不测。

而另一边的军区大院里，我正陪着小蝶做功课。

通讯员来通报，我不明所以，但心已经开始慌了起来。

我摸了摸小蝶的头：“小蝶你先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妈妈马上回来，你不要乱跑。”

小蝶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我跟着通讯员去了秦旭谦的办公室，通讯员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我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地开口：“同志，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通讯员看着我，眼神中划过一丝不忍，但还是从挎包里翻找着什么。

我抬眼看着他的神情，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握着杯子的手指尖泛白。

通讯员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和一串有些化了的冰糖葫芦递给她。

我低下头看着桌上的这两样东西，心猛地一沉。

一瞬间我的眼眶里蓄满了泪，嘴角颤抖着，手里的杯子拿不稳，几滴热水溅到手背上，烫得我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我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这是……”

通讯员深吸一口气，说——

“这是秦首长出任务前写的遗书。”

“他已经与我们失联，失联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送遗书时，请给我的女儿带上一串南街的糖葫芦。”

第33章

我顿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眼前模糊一片。

一时失语，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砸在那个牛皮信封上。

通讯员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声开口道：“节哀顺变。”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糖葫芦化了一手，哭到失声。

通讯员摇摇头，默默退了出去。

眨眼间，办公室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抬眼，瞥见了桌上摆着的相框。

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一直以来都被秦旭谦珍藏的照片。

三年前我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秦旭谦。

秦旭谦救下我们母女只是因为他身为一个军人的正义感和责任感。

一开始的他与我们也并没有很多的接触，只是单纯的同情心。

可渐渐的，他的照顾让我久违的感受到依赖的感觉。

秦旭谦没有家人，他曾说，我和小蝶的出现给他的生命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就像是上天恩赐给他的礼物。

随着一天天的相处，我们成为了一家人。

听小蝶跟他说起以前的日子时，秦旭谦的眼里总是带着深深的心疼。

虽然小蝶不是他的孩子，但却将她视如己出，弥补她曾经缺失的父爱。

秦旭谦是我重活一世最难得的光。

我静静地在这个充满着秦旭谦气息的屋子里待了许久，从黄昏到夜深。

我心中的悲痛如海一般，颤抖着指尖打开了那一封遗书。

秦旭谦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我的眼泪险些又掉下来。

我擦了擦眼边的泪水，眼神恢复清明。

信上的开篇说，他很抱歉没有告诉我关于这次任务的实情，请我原谅。

而结尾却是，如果世上真的有来生，希望先遇见的一定是我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