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情无比沉重。

　　“没事的，都过去了。”他低声呢喃道。

　　像是在告诉我，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呼吸一颤，喉咙干涩发苦。

　　他说了多少句‘没事’了？

　　禁食两日，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吃的都不给晏裴煜，放他自生自灭。

　　他习以为常的模样，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被罚。

　　我问：“以前呢，你怎么过的？”

　　少年犹豫了一下，答道：“饿了就喝茶水。”

　　“小厨房还在吗？”

　　晏裴煜点点头，旋即又睁大了双眼：“你要去偷？”

　　我扯了扯唇角：“这不是你教我的吗？长大了就不会了？”

　　一朵红云窜上他的面颊，少年露出有些困窘的神情。

　　“那时候是……”

　　我从善如流：“是年纪小不懂事。”

　　晏裴煜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事，我去偷，你在这等着。”

　　这几日我待在宫里，对环境略微有些了解。

　　绕过重重宫墙，终于得见昔日小厨房，似乎重新修缮过一遍。

　　我身上依旧是女官服饰，里面的宫女不认得我，但认得这身衣裳。

　　她们惶恐地向我请安：“大人有何吩咐？”

　　我端着架子，随便拿了几样吃食。

　　然而等我回到晏裴煜的住所，他已经不知所踪。

　　我心乱如麻，殿外有几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

　　我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五皇子’，连忙上前抓住一个宫女询问。

　　小宫女吓了一跳，连连讨饶：“大人，奴婢不该乱嚼舌根！”

　　“五皇子怎么了，你说！”

　　她哭丧着脸：“五皇子冲撞了柔妃娘娘，害柔妃娘娘小产，被带走了。”

　　我脚下一个踉跄，又同她打听了受刑的地方。

　　我找到地方时，晏裴煜浑身是血伏在长凳上，无人问津。

　　他已然出气多进气少，没什么意识了。

　　我背起他，少年不重，但身高。

　　这具身体比较娇弱，背着他实在吃力，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我脚下不小心踩空，身上负重，难以维持平衡，连带着晏裴煜栽倒在地。

　　他闷哼一声，似乎是被痛得醒了过来。

　　洁白无瑕的雪地染上一大片红，我无措地望着他，眼睛一热。

　　“我背不动你……”

　　晏裴煜微微睁开眼，呢喃出声：“菡菡……”

　　我顿住了：“你叫我什么？”

　　无论是小孩，还是少年的他，我都没有同他说过我的名字。

　　“这是梦吗？”他强撑着起身，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对上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眸，是属于后来的晏裴煜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幽深眼眸。

　　“对，这是梦。”我轻轻应声道。

第18章

　　或许是预感到有事要发生，我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你梦到什么了？”

　　晏裴煜不知何时出现在我床边，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没什么，近日睡眠不佳罢了。”

　　“姜菡，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瞬间僵住了。

　　晏裴煜扳过我的身子，漆黑的眼眸中波涛汹涌，盛满的情绪快将我淹没。

　　我好半天才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没有告诉我，只道：“菡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来。”

　　我觉得他这话可笑，真是如此，那姜家小姐又算什么呢？

　　既然他都认了出来，我也懒得再演下去。

　　“所以呢，你待如何？”

　　晏裴煜轻声开口：“菡菡，不要再离开我。”

　　“你又想关着我？”我冷冷开口。

　　“我会娶你为后。”

　　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哂笑一声。

　　“哈，我做妾都不够格，哪配得上这么尊贵的位置？”

　　“晏裴煜，这是你亲口说的。”

　　我一字一顿的重复，帮他回忆自己说过的话。

　　他哑然失语。

　　何况成为他后宫中的一员，被关在宫墙之中，不也是变相软禁？

　　“过去我一直期待一个婚礼，你没有给我。”

　　“现在我不想要了。”

　　我背过身去，拒绝与他沟通。

　　桌上的铜镜倒映出他的身影，晏裴煜站在原地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影说不出的落寞，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

　　晏裴煜没再提什么‘娶我为后’之类的话。

　　也没限制我出入皇宫。

　　看似给了我极大的自由，我却并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放手。

　　很快便证实了我的猜想，我同沈夫人去寺庙里上香。

　　马车行至半路，突然冒出来一群蒙面黑衣人。

　　我来到这个世界，未曾得罪过人，真要说个缘由出来，我比较倾向之前晏裴煜口中的‘前朝余孽’。

　　不知他们怎么盯上了我，我紧紧将沈夫人护在身后。

　　她面色苍白，却强装镇定，反护住我：“菡菡，别怕，娘会保护你的。”

　　我心中微微一动：“娘，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你看！”

　　我指了指从暗处鱼贯而出的死士，他们跟黑衣人缠斗上了。

　　沈夫人一眼认出他们身上的皇家死士标识，惊呼出声：“陛下竟还派了死士保护你。”

　　我苦笑一声，保不保护另说，只怕是监视我。

　　要是我想跑，一定第一时间给我拎回去。

　　为首的黑衣人阴恻恻地扫了我一眼，阴阳怪气道：“派了这么多人保护你，看来晏裴煜很看重你啊。”

　　他打了个手势，一伙人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撤！”

　　此次上香行程自然是取消了，沈夫人在死士的护送下打道回府，我则是回了皇宫。

　　晏裴煜拉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我完好无损了，才松了一口气。

　　“菡菡，外面不安全。你先待在宫中。”

　　他满目担忧不似作伪，但外面也不安全，暂时待在宫中也不错。

　　我嗤笑一声：“又被你牵连了。”

　　晏裴煜露出自责的神色：“是我不好，我会尽快将他们清理干净的。”

　　他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将我留在宫中。

　　“真是个无耻的家伙，做错了事，仍想得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