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她所想，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此刻的周谨沉温和、眼神坚定清明，是克制守礼的。

一如信中的十七岁的周谨沉，并无多大变化。

莫如笙眸色沉沉，向他靠近了几步，定定望着他许久，却是展露了一抹笑来，她说：“见到你，我很开心。”

话音落地。

似是有亮光自周谨沉的眼底升起。

他的眉眼弯弯，二十七岁的面貌，却带了几分少年的羞怯。

周谨沉抿唇一笑：“你写的那句话，我看见了。”

莫如笙一愣。

随即就听周谨沉目光沉沉，温声开口：“十七岁的周谨沉，若你能到二十七岁来见我，该多好。”

他重复了一遍纸上所言。

莫如笙神色骤然一顿，这是她前几日才写的。

“你不是说你不会再看信了吗？”她下意识问出声。

周谨沉的脸上透出几分薄红来，他低下头：“原本是不想再看的，我也是真的忍住了，可前几年，我偶然翻出了这信纸，才看见上面有你留下的这句话。”

莫如笙闻言一顿，原来她这话他竟然是隔了数年才看见。

而周谨沉的声音却再度缓缓传来。

“那时我便以为，未来的你过得很舒心，但我也要跟你道歉。”

“道歉什么？”莫如笙不解。

周谨沉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关注着你的消息，所以我知道你始终未婚配，所以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到二十七岁后，我的心还是未变，我没有变成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无耻之人，我跟你之间就可以重新开始。”

“所以，在看见你写你想见我后，我便忍到了二十七岁，我接受了调回京的任令。”

话及此。

两人的神色却皆是一愣。

莫如笙没有说话。

周谨沉脸上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里透出些许茫然失措来。

“可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错的。”

“我不该回京，不该重新出现在你眼前。”

第23章

莫如笙懂他的言下之意。

他在自责，他在愧疚。

若是他没有回京，就不会给旧记忆的周谨沉可乘之机，重新带给她困扰。

他始终还是那个与她通信的赤诚少年。

莫如笙心口微动。

她缓缓扯动唇角：“无妨的，他奈何不了我，我更开心的是，能见到你。”

这话是她的真心。

在见到他始终如信中那般，她心里是开心的。

周谨沉望着她，也笑了，只是那笑底却多了几分愧意，他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深深望着她开口：“莫如笙，我不会让我伤害你的。”

莫如笙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着纠正：“是他。”

在她心底，他们不一样。

周谨沉眉眼弯弯，也笑了：“好，是他，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话音一顿，他神色间浮现出几抹笃信来，笑意温柔。

“你认得出我跟他，对吗？”

莫如笙耸耸肩：“自然。”

“好，那若是他来寻你，你尽管不必客气。”周谨沉神色认真告诉她。

莫如笙不觉也笑了出来：“好。”

就在这时。

李氏陡然从内院疾步走了出来，对着周谨沉便是厉声呵斥：“真是晦气！你怎的又来我家？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别再来招惹我女儿！你再这样，我们便要告你私闯民宅，强抢民女！”

李氏叉腰挡在莫如笙的面前，没给周谨沉好脸色。

莫如笙神色未变，上前想拦住李氏。

可对面的周谨沉却神色未变，眼神示意无妨，他往后退了几步，受下了李氏的句句怒骂。

他不仅没有生气，眼神更是带了几分赞许。

他温声笑了笑：“伯母说的是，日后若我再来打扰，就请伯母继续这样将我赶出去即可。”

这话让莫如笙怔住。

也很快，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想给她有一丝一毫的困扰。

李氏却被他这话说得一愣，满是莫名。

而周谨沉也并未在这里多留，很快离开。

莫如笙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异样情绪来。

她不知道，下次相见时，还会不会是现在这个周谨沉。

“真是稀奇了，今日这周谨沉怎的跟变了个人似的，倒有几分过去的神态。”

李氏小声嘀咕了几句，回头见到莫如笙，又是改口：“不过他再如何装，也改不了他负你之事，如笙，你放心，他奈何不了你。”

“好。”

莫如笙没有多说，眸色沉沉收回了视线。

……

另一边。

周谨沉回到府内后，径直走向了书房。

他是今早醒来才知自己这段时间做了那么多离谱之事。

可他却毫无记忆，这让他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即便是这次醒来，他也能隐隐察觉到，另外一个周谨沉依旧存在于他的脑海深处，不知何时会冒出来。

他眸色凛然，心往下沉。

十年，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忍住了自己的思念，忍住了见莫如笙的心，才让她过上崭新的生活。

他绝不要因为此刻这个不确定的自己，让一切功亏一篑。

思忖许久。

周谨沉写下一封信，将其重新收入信匣之时，却是眸色骤然一沉。

只见信匣最上方赫然摆着一封他记忆中完全没印象的信。

那是——另一个周谨沉给他的回信。

第24章

将回信抽出。

视线一一浏览，周谨沉的眉头也一点点皱起。

看到最后，他的眉眼间浮上了一抹怒意来。

因为这分明是一封赤裸裸的挑衅书。

信中写：

十七岁的周谨沉，虽你已看不见这封回信，但我还是给你回，毕竟你给我写的信，我颇未不满。

我不知你为何要处处以莫如笙为重，她虽是位得体的妻子，却也不至这个地步。

况且现如今的莫如笙实在是叫人厌烦至极。

十七岁的周谨沉，你如今年岁太小，便以为你那短暂的欢喜能维系一生。

其实并非如此，人这一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心境。

等你到我这年岁，就该知道，男人事业为重，家中有良妻美妾，有后代承欢膝下，才是最好的。

我险些就能体会到这世人皆羡的人生。

可惜，竟全被你毁了。

你被二十五岁的莫如笙骗了，她为了一己私欲骗了你，让你改变了你自己的人生，这实在不妥。

但你放心，我如今来到这里，就会拨乱反正。

你尚未体会到的，我都会重新夺回来。

二十七岁的周谨沉于庆康三十二年七月初二留。

信上洋洋洒洒，字迹龙飞凤舞，彰显着写信之人的狂妄。

周谨沉眸色却一点点发紧，他攥紧了信纸。

简直不敢置信，这竟然会是另外一个他自己。

他到底是因何而变成如此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