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

许君泽却是重新将窗户关上，神色间的警惕和防备早已退去。

“是只野猫。”

叶书浅的心当即落下。

看来祁烈并没有来。

许君泽却向她走了过来，眸色微眯：“你在紧张什么？”

背脊一瞬重新僵直。

叶书浅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她垂下头，深吸一口气，随即开口：“你要与我同床共眠，我怎么会不紧张？”

“又不是没有睡过，紧张什么？”许君泽冷笑一声。

叶书浅的脸色骤然冷沉下来，她道：“我不记得了，自然紧张。”

听闻这话。

许君泽愣了一瞬，他忽地才反应过来，叶书浅如今失忆了，她自然也忘却了他们的床笫之事。

他上前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声音也低了下来。

“无妨，我会教你。”

气音钻入叶书浅的耳朵，让她浑身不觉酥麻震颤。

这反应让她脸颊也在一瞬窜红。

可心里却冒出无尽的恶心来。

她厌恶极了许君泽，更厌恶此刻因为他的触碰还敏感的自己。

就在许君泽的手试图解开她衣裙之时。

叶书浅眼里猝然清醒过来，她猛地推开身上的人。

“不行！”

被拒绝的许君泽脸色一瞬阴沉，他定定望着面前的人，质问：“为何？”

叶书浅能清晰感知到他眼底的怒火。

心也在一瞬狠狠揪起。

她知道，此刻若是没能好好解释，以许君泽的想法，定然很快就会察觉出不对劲。

到时，她是装失忆的事就瞒不住了。

他也绝对不可能对她有半点如今的松懈！

思及此。

叶书浅眸色发颤，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夫君，我好像记起来了。”

她这话一出。

许君泽的面色骤然一变，眉头紧蹙：“记起什么了？”

“痛……”叶书浅往后瑟缩，眼里有晶莹泪光闪烁，神色间满是恐惧，“很痛，我记起来了，你跟我的每次房事，我都觉得很痛。”

此话落地。

屋内寂静无声。

许君泽的神色更是当即僵住，铁青难看。

“什么？可你从前怎么并未与我说过？”

“是吗？”

叶书浅眸底露出几分疑惑，神色夹杂着痛苦，眉头紧锁：“可我为什么记起来的都是痛？难道过往，我从未与你表露过真实想法吗？”

“我们是夫妻，我的记忆里为何感受到的，全是痛苦和畏惧？”

“许君泽，你真的没有骗过我吗？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好吗？”

叶书浅状似好奇，一句句问他。

换作是前些日子。

许君泽定然是毫不犹豫给她说是真的。

然而此刻，看她那双认真的双眸，记起她说自己感受到的痛苦，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许君泽第一次觉得，难道过往一切真的是他错了吗？

“我继续回书房睡。”

他垂眸，没能回答她，算是落荒而逃。

直到屋内重新归于寂静。

叶书浅的神色才渐渐恢复淡然。

安静许久。

她看向屋内的某一角，神色冷沉。

“出来吧。”

第29章

很快。

就从角落阴影中走出一抹身影。

正是一身玄衣的祁烈。

他背手踱步一点点走到叶书浅的身旁，神色隐晦莫测。

叶书浅同样定定回望他：“若是刚刚许君泽不走，你难道还要继续这样看下去吗？”

她也是在被推到床沿之时，余光瞥见阴影中祁烈露出的衣角，这才发现他人原来早已经进了屋。

汗毛几乎是在一瞬间竖起。

多年不见，她倒是真没想到，祁烈居然如今胆大到这个地步。

深夜潜入她这已婚妇的屋内。

被发现是要落个私通的名声，到时候就算他是有赫赫战功的小侯爷也没法赦免。

更重要的是，她身为女子，要受到的责备更甚。

祁烈竟这点思量都没有吗？

叶书浅的脸色难看至极。

可祁烈的神色却依旧淡然，他笑着环胸站在她面前：“我不会被他发现的。”

真是……冥顽不灵。

叶书浅狠狠瞪了他一眼，神色漠然：“小侯爷，这里不欢迎你，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你以后还是莫要再来了。”

“白日我跟你说的话，没有在试探你的意思。”

祁烈神色也变得正经，他大步在她身旁落座，眸色沉沉笃定开口：“你根本就没有失忆，浅儿，你记得我，也记得所有的事，对吗？”

祁烈的眼神仿若能看穿她。

从小到大，祁烈总能看穿她大大小小的所有谎言。

没想到如今，竟也能如此。

叶书浅神色凛然，半晌没了声。

她没有回答，祁烈也并没有追着她要回复，他再度开口：“我听永乐说了，她说你在前几个月便找她用积蓄去外城买了处宅院，还特意嘱咐要瞒着许君泽。”

“她还说，你这段时间很久没有出门了，直到半个月前，她再次看见你，才发现你受了重伤，还失了忆。”

“然而她说你们见面的那次，你一开始是开心的，她并未察觉出你有失忆的迹象，是后来许君泽过来了，她才知道你失忆了。”

“可很奇怪，”祁烈将种种事迹串起来，目光灼灼望着叶书浅，“我派人去过你买的那处宅院，他们却说许君泽比你先去过了，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还要特意嘱咐永乐瞒着他呢？”

句句刺中叶书浅的心。

她无话可说，也无从说起。

见状，祁烈顿了下，眼眸闪过一丝异样，他凝视着叶书浅，声音也低哑许多，开口做出了结论：“浅儿，如此种种，以我对你的了解，斗胆猜测一下——”

“你早在几个月前，是不是就已经做好了要离开许君泽的准备？”

“可是你的计划失败了，你在逃到那座宅院前，就已经被许君泽发现了。”

“所以你们在外城有过争执，是他伤了你，将你强行带回了京。”

“你迫于无奈，只能先在他身边假装失忆示弱，对吗？”

叶书浅听着他的话，神色一点点平静下来。

早在年少一起看话本时，祁烈就总是很快猜到故事的结局。

没想到如今，他不过是稍微调查问了一下，居然就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将事情的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

叶书浅无可奈何，她向来骗不过他。

良久，她叹了口气：“既然你猜到了，又何必要过来招惹，让我提心吊胆？”

祁烈闻言，眸色颤了下，声音喑哑——

“你想走，为何不找我？”

第30章

“天涯海角，只要你想去，我都可以助你远走高飞。”

祁烈的眼神认真盯着她。

叶书浅一时怔住。

可最终，她还是别过了眼神，冷下声音：“不必，我不想连累小侯爷，你还是尽快离开，回北境去吧。”

她的态度坚决。

祁烈的身形一怔，眼里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下来。

良久。

他起身走向门口，却又脚步一顿。

“最后一个问题，虽然已经晚了，可我还是想知道，这些年，我写给你的信，你为何不回？”

轰然一下。

如雷打在叶书浅的头顶。

瞳仁陡然收紧，满是不可置信，她看向前方的男人，嗓音都带着颤：“你给我写过信？难道不是你并不愿意搭理我吗？”

她清楚记得，当初祁烈走的时候，她曾经派人去寄过无数封信给他。

可最终却没能等到半封回信。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选择放弃他。

然而此刻，祁烈却说，是她没有回他的信，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

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

祁烈忽地扯了下嘴角：“也是，那时我们一家是被新皇忌惮，赶去北境的，你们家里不愿意跟我们家扯上关系，也是正常。”

叶书浅沉默下来，许久无言。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直到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人生轨迹早就已经是被规训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