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被他刚从海里捞起来的那个样子，苍白，脆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时亦琛不敢再看了，再多看一眼他就能跟着一起死，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问：“她怎么样？”

“病人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医生顿了顿，“她自己的求生欲望不太强烈，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还是要看她自己。”

孟颜被送回病房观察了，但时亦琛仍站在手术室前一动不动。

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才开始面对现实的一切。

助理站在一边低声问：“时总，您要不要去看看颜小姐？”

闻言，时亦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摇头。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什么在颤抖呢？

他在……害怕？害怕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时亦琛缓缓看向助理，声音沙哑：“你查的那些，都是真的对吧？”

快告诉他是假的！是假的！

孟颜不是小时候替他挡了一棍子的小女孩，周婉玉也不是策划害了自己的幕后主使，他伤害孟颜不是一场错，快告诉他！

然而助理哪里知道他的内心，颔首回答：“时总，我可以担保，您看到的就是真相。还有……那两个男人也说出了实话，推翻了自己的口供。”

时亦琛的世界崩塌了。

在此之前，他不可一世，霸道跋扈，但他也是理智冷静的，从没有做过一个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但此时此刻才发现，他大错特错，且这个错持续了整整十二年，又在这几个月里错的无法挽回。

孟颜醒过来时足足愣了半天。

她没想到自己还活着，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时候，她就以为自己解脱了。

结果，她还是回来了。

孟颜甚至都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进医院了，好像一睁开眼，就是那白得渗人的天花板，和挥散不去的消毒水味。

为什么没死？谁救了她？

孟颜回想着，想起了时亦琛，然后她就自嘲地笑了一声。

时亦琛为什么救她，没有别的理由，还没折磨够。

正出神，病房的门被打开。

孟颜循声看去，一怔，门口那人同样愣住。

不过半秒之间，她收回了视线，紧接着就闭上了眼睛。

时亦琛没想到她已经醒了，手放在门把手上不知是该松开还是握紧。

片刻，他还是关上门，走到了孟颜的身边。

可离得近了，时亦琛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道歉吗？他对她造成的伤害远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的。

“我……我给你找了最好的骨科医生，他给你做了检查，说还是有希望恢复的，说不定可以再跳舞。”时亦琛缓缓地说着，小心翼翼。

见孟颜没反应，他紧抿着唇：“颜……”

这个音节还没来得及说完，孟颜睁开眼，眼角沁着冰凌凌的霜。

她打断他，淡而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空洞的苍白：“这次又想怎么折磨我，把我的腿治好，再摔断它？”

时亦琛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光，仅凭着一口气支撑着：“孟颜，不是……”

可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但孟颜不傻，看着时亦琛的表情，便明白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于是她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然而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有什么可说的呢，再也没有了。

第十三章 假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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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病房里静得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孟颜沉默地侧过身，背对着时亦琛，态度十分明显。

时亦琛心如刀割，他宁颜她打他骂他埋怨他责怪他，也不颜她一言不发，将他完完全全忽视。

但也正是她这样，他才恍然，她已经不在乎曾经发生的一切了，因为无法挽回。

谁也没有月光宝盒，可以让时光倒流。

半晌，时亦琛淡声开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告诉他们。”

几秒后，病房的门开启又关上。

孟颜这才转回身睁开眼睛，看见门外站着两个佣人，眼神更冷。

还不是囚禁？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时亦琛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没有离开。

“嘭——！”

吊水瓶被狠狠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碎片，周婉玉双眼通红地看着试图上前控制住她的两个黑衣人，尖叫道：“放我出去！我要见亦琛！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为首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周小姐，我们已经说过了，时总吩咐让您好好养伤，不要乱跑，请不要这样。”

周婉玉紧攥着床单，气得双肩颤抖：“那你去找他，告诉他我要见他！”

“不好意思，时总在忙，没空见您。”黑衣人说。

“你、你们！”周婉玉转头又将柜子上的所有的东西都挥到了地上，“我要见他！”

黑衣人静默几秒，给身后同伴使了个眼色。

助理站到时亦琛身边，低声道：“时总，周小姐……在病房闹起来了，说是要见您。”

时亦琛掀起眼帘，目光淡漠，没说话。

助理一怔，立刻说：“那我去想办法让周小姐冷静……”

“不用了，去看看吧。”时亦琛倏地打断了他。

来到周婉玉病房门口，几个黑衣人低头：“时总，是我们办事不利。”

时亦琛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说，按下门把手推开门。

坐在病床上的周婉玉头发乱糟糟的，听见声音猛地抬头，一瞬间眼泪就从眼角落下。

她哑着声：“亦琛哥哥……”

时亦琛面若寒霜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周婉玉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受了委屈朝男友撒娇的小女孩，若不是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他大概是又要被蒙蔽过去。

他不禁想，这几年她在自己面前的所有言行，有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吗？是不是都是伪装的？真的有人可以把自己藏在面具后面这么久吗？

见他不说话，周婉玉的心一瞬悬空，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亦琛哥哥，你怎么了？”

助理在后面冷眼地看着，给保镖们递了个眼神，示意如果那女人要闹事伤害时亦琛，他们就立刻上前。

时亦琛收回心思，忽地扬起嘴角，踩着一地狼藉走到病床边，然后抬起手覆上周婉玉的脸颊，柔声道：“你怎么了，他们惹你不高兴了？”

面对他突然转换的态度，周婉玉微愣，但很快她就调整了情绪，又逼出几滴眼泪：“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不要他们看着我！”

“你又任性。”时亦琛笑了一声，任谁听了都是宠溺的。

周婉玉的心落了一些，乘胜追击一把搂住他的腰：“亦琛哥哥，不要离开我，我害怕……”

时亦琛一只手慢慢摸上她的头，声音还是含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害怕什么？”

“你，你醒来之后，先喊了孟颜……”周婉玉试探着说，“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原来是这样。”时亦琛将她的脑后摸了个清，“我还以为你是在害怕，我发现你是假冒的了。”

第十四章 掩藏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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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亦琛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让周婉玉反应了好一会儿，身体才一僵。

寒气从四面八方扑卷而来，冷得她已经没了知觉。

看起来明明是一个那么缠绵缱绻的拥抱，可是时亦琛没带任何感情，周婉玉也没了一点温暖的感觉。

时亦琛又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她的头，声线变得清冷阴鹜：“婉玉，你说小时候那一棍子那么重，你在编假身份的时候，就没想过给自己也弄一条假疤痕？”

周婉玉猛地离开他的怀抱，神色惊恐：“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时亦琛笑了笑：“也是，假的又能坚持多久？”

出现了，他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矜贵和不可一世。

周婉玉下意识想往后退，可她的腿不能动，只有上身往后仰。

但又能往哪里跑？

时亦琛用手背从她的额头一直滑到下颌，很缓很慢，在别人看来都会以为是在怜惜，可周婉玉却觉得自己在受刑。

精神折磨。

时亦琛什么都知道了，却不明了说，要一点点摧毁她的意志力。

周婉玉怕了，她当然见过他最可怕的样子，时家的财力和势力都是无人可及的，祖辈是在国外打下一片天地的。

而时亦琛更是不得了，二十岁就接管了时家的所有产业，要是没有点能力和手段，他也不会把这位置做的这么稳。

“怎么了，抖成这样？”时亦琛薄唇微启，却没收回手，而是倏地一转，往下，握住了她的脖子，“害怕？”

因为没用力道，所以是握住。

但周婉玉看着他漆黑如渊的眼眸，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掐死。

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次眼眶里蓄的泪水都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时亦琛稍稍用了些力：“害怕，还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周婉玉本就不敢动，这下更僵硬：“亦琛哥哥……我，我没有。”

“婉玉啊，”时亦琛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