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否认，当六界众生和墨雪萦同时放在他面前，他还是会犹豫。

守护六界是他身为战神的责任。

对于夜清本人来说，保护墨雪萦不再受伤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他对墨雪萦的愧疚永远弥补不了。

可是他作为战神，永远会把六界放在首位。

他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想要牺牲墨雪萦来修补最后的一道裂缝。

夜清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雪萦立在一边，冷漠地看着夜清。

她知道夜清为什么会迟疑。

其实，不管作为夜清还是神界战神将军的夜清。

在他心里，六界众生永远比一个墨雪萦重要。

甚至比他自己更重要。

可他偏偏不敢承认这个事实，甚至还自以为是地将自己和战神割裂开来。

试图和她强调【如果他不是战神，他一定会选择墨雪萦】。

可是根本这个假设从始至终都不存在。

“咳咳！”

夜清压抑的咳嗽声唤回了墨雪萦的思绪。

她掀眸看去，夜清将流宸剑立在身前，双手结印，已经强行分出一道虚影。

虚影和夜清一般无二，眼神坚定地看着那道裂缝。

墨雪萦认出那是分了夜清七分神力的神魂。

她有些慌张，想要将虚影收束。

“夜清！你疯了！”

“剩下的裂缝联合众人之力也能封印，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虚影逐渐凝实，夜清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声音发颤：“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了！”

墨雪萦这才意识到，原来在她出现之前，众神已经暗中计划好要用牺牲她来填补裂缝。

墨雪萦低头看去，不远处众人神色各异，除苦苦支撑他们脚下法阵的墨父三人。

其余人仅仅是击退方才四散的黑气已经应接不暇。

墨雪萦暗骂一声：“无用！”

夜清早已知道神界除他和墨雪萦之外再没有可用之人。

神界不会让夜清白白送死，只会将主意打到墨雪萦身上。

虚影手握流宸剑，毫不犹豫地冲进裂缝之中。

剑意荡开，刚才凝成的虚影瞬间化作碎片消失。

天光大亮，一切已经与平常无异。

夜清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流宸剑嗡鸣声阵阵，飞回他手上。

神魂破碎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夜清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急速下降。

五脏六腑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而浑身的血液又在逐渐冷却。

原来当时墨雪萦生生分离出一魄时竟是这样的痛苦吗？

夜清费力地向墨雪萦伸出手。

他看到墨雪萦向他奔过来，很快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有一滴冰凉的泪落在他的脸上。

一冷一热让夜清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

夜清抬起手，轻轻拂去墨雪萦脸上的泪。

夜清看着紧咬着嘴唇，一脸慌乱的墨雪萦，嘴角费力地咧了咧。

这是自从她涅槃之后夜清第一次看到这样情绪失控的墨雪萦。

眼前的墨雪萦和之前满身血污向他哭诉的墨雪萦重合。

原来不管念了多少遍的静心诀都没有用。

夜清抬起手，只勉强摸到墨雪萦垂下的黑发：“雪萦，别哭了。”

第27章

墨雪萦看着陷入昏迷的夜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是酸胀地有些难受。

尽管她刚才努力将四散的神魂集中在一处，但还是缺了好几块。

她强行运功，将神魂重新打入夜清体内。

但他仍然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她将墟鼎里的丹药法器一股脑全部用在夜清身上，才勉强将那几处残缺补齐。

但效果聊胜于无。

墨雪萦抛下众神，径直闯进了紫宸宫。

紫宸宫。

墨雪萦将宫门封闭，万年修为不要命地输送到夜清体内。

她已经力竭但夜清依旧气息微弱，甚至刚才聚起的神识已经开始有些消散。

墨雪萦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她别无他法，一咬牙又打算要分出一魄。

却被一把纸扇制止。

接着云川身形渐显，伴随着一声厉喝：“墨雪萦！”

墨雪萦看向来人，眼睛一亮，死死抓住云川的手：“云川！你救救他！”

“云川！他怎么不醒呢？”

“云川，我不想他因我而死。”

一字一句，最后殿内只剩下墨雪萦压抑的哭声。

云川将墨雪萦的手握在手里，神色温柔地拂着她手背上的伤口。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裸露的手背不知何时多了一些微小的伤口。

现在反应过来才感到一阵细细麻麻，百虫啃噬一般的痛。

云川指尖冰凉，那阵痛楚在他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下消失不见。

她整个人也逐渐安定下来。

只是还是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云川：“他怎么办？我应该怎么救他？”

云川没有说话，只是又用意念仔细探查了墨雪萦身上的伤。

确定她没有任何内伤之后才分神将手搭在夜清手腕上：“神魂破碎，只是需要养上一段日子，你不用担心。”

“奚山应该有一味草药，叫凝魂草，给他服下，应该不出三日就能醒。”

墨雪萦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落下。

墨雪萦将被云川握住的手收回，迟钝地有些脸热：“你怎么在这？”

云川熟练地用扇柄点了点墨雪萦的头：“浩劫之事我不能干涉，可是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你刚才是又想用精魄救他吗？”

云川的语气里不自觉地有些无奈：“我竟然不知道，凤凰也有九条命？”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夜清吗？”

墨雪萦闷闷地开口：“不喜欢了，我只是不想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夜清昏迷前说的那五个字太重，重到能在她心里砸出不大不小的痕迹。

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水面，再如何平静波澜不惊的水面也会留下一圈圈涟漪。

云川从刚才开始一直有些不好的脸色才有所缓和：“为什么？”

“我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那天之后我将玉牌摔碎，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已经断了。”

“他为了六界牺牲，却给我留下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我不想他遭人非议。”

“神界决定牺牲的人是我，但是刚才却是夜清以身殉道，若是之后世人都说他是为我而死，那就太冤枉了。”

第28章

墨雪萦守了夜清半个时辰，看到他眼睫微颤，手指细微跳动，知道他是要醒了。

匆忙离开。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夜清，夜清对她有情。

尽管不知道这份感情的基础是什么，是出于爱还是愧疚。

她理不清楚，只能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云川一直跟在她身边，看着她纠结的脸色，适时开口：“这次封印之后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有异动了。”

“你凤凰涅槃之后，还有一道人间的劫难没有受过。”

“我护着你，暂时忘掉这一切，我们去人间。”

墨雪萦看着远处云海翻腾，最后轻声说了句“好”。

……

夜清醒来时，再得到墨雪萦的消息，她已经喝过忘川水忘记一切下了凡间历劫。

他向司命讨了一方水镜，整日待在紫宸宫守着水镜看着凡间的墨雪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执念，她还是仙门之后。

她是门派最受宠的小师妹，所有人都爱她。

夜清看着水镜里还没学会说话的墨雪萦，跟在父母身后抱着木剑咿咿呀呀的墨雪萦。

不合时宜地想，原来她小时候这么可爱，甚至开始觉得，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恐怕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静静地看着她。

夜清像一个不合格的窥探者，对着水镜里逐日长大的墨雪萦，基本上每天都会画一个画像。

然后用法术做成小木偶。

看着小木偶和墨雪萦一般无二的脸，相似的动作。

他只能借着这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寄托自己的感情。

像是魔怔一般将这一个呆呆的木偶当作墨雪萦。

谢离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屋子乱跑的木偶和坐在榻上看着水镜的夜清。

上次天道异动之后，墨雪萦带着夜清消失。

她以为他们俩的关系会恢复如初。

但结果没想到一个跑去凡间历劫，一个整日将自己锁在紫宸宫。

谢离对夜清有怨，如果不是他谎称墨雪萦是魔神，她和墨雪萦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

从最亲密的朋友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她看到用神魂弥合天幕裂缝的夜清和现在失魂落魄的夜清，那些怨恨的话再说不出来了。

他只是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式，既想要保全六界又想要保全墨雪萦。

却不想他不会爱人，结果将人伤得体无完肤之后才知道后悔。

夜清掀眸看了一眼谢离：“阿离，你来做什么？”

谢离回过神来，拱了拱手：“司命星君说雪萦下凡历劫的水镜和命簿都在你这，我特来想您讨要。”

夜清瞬间变得严肃：“你要干什么？”

“我也想下凡看看，陪她重活一世。”

“我曾经承诺过，要和她游历人间的，这个承诺一直没有实现，我就借这一个机会弥补一下我自己犯下的错。

夜清略一思索，还是将命簿递给了谢离：“水镜我想留着，我只能这样看看她了。”

墨雪萦自从成了凤凰之后，夜清就再也不能用神力探视了。

这块水镜，是他唯一能看到墨雪萦的方式。

谢离接过命簿往外走，却被一个木偶小人绊住了去路。

谢离看着，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夜清做的。

然后投进人界，去陪着墨雪萦。

可既然如此在意，为何不自己去呢？

她微微叹气：“夜清，凡人命数不过数十载，你连陪她度过这短短几年的勇气都没有吗？”

第29章

凡间。

墨雪萦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只有她能看到那个桃花妖。

他说他叫云川，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但是墨雪萦觉得他在说谎，他是在院里桃花开的最盛的时候出现的，所以他应该就是一个刚化形的小妖怪。

门派里仙气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