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候，悬绮才发现，她身上的缚仙索不知何时断了。

但失去的灵力并不会立刻恢复，她只能手脚并用地上前，来到了楚戬的身边。

楚戬此时紧闭双眸，那身玄黑的长袍已经湿透，悬绮伸手一摸，竟然全部是鲜血！

这一瞬间，悬绮只感觉浑身僵硬，眼前一黑。

“楚戬……！”悬绮尖叫一声。

楚戬的面色苍白，他的七窍、嘴角也溢出大股大股的血迹。

他的呼吸微弱，听到副业的声音时，才缓缓睁开眼睛。

“楚戬……你还好吗？”

看着楚戬狼狈的模样，悬绮不知为何，觉得心中酸涩至极，眼圈瞬间红了。

楚戬身下的鲜血不断扩大着范围，而他的面色也愈发苍白。

悬绮死死捂着嘴唇，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自毁灵台的威力，她向来是知道的。

这相当于一个仙人最后的挣扎，自毁肉体和修为，只为引发一场爆炸。

威力巨大，但却是绝路。

楚戬，从此没了灵台，再也无法修炼了。

“我没事……”

楚戬的声音颤抖，他忍着几乎要让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强行扯出一抹笑。

他想伸手擦掉悬绮脸上的眼泪，却没有力气再抬起手指。

“楚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悬绮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她的声音无比哽咽，混合着雨声传入楚戬的耳中。

他想说些什么，却没了力气，就连呼吸都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

“你快走吧……”楚戬推开悬绮的手，然而这力道却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悬绮的下唇都被咬出了血痕，她被关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狼狈至极。

可是楚戬却近乎贪婪地看着她，就像要彻底将她看进心底。

“我去找人来救你，楚戬，你等我！”悬绮强撑着一口气就要站起来，但这时，楚戬却拉住了她。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悬绮，再陪我待一会儿吧……”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楚戬全部的力气。

他的身体愈发疼痛，灵台的位置仿佛被人生生掏出一个大洞，时时刻刻都有灼烧般的疼痛。

尽管他硬撑着，尽管脸色早已经惨白如纸，伤口的痛苦遍布骸骨。

但他看到悬绮，也要强行扯出一个笑容。

他好像真的快交待在这了。

楚戬的眼皮沉重起来，他要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才不至于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彻底睡过去。

“楚戬……你别睡，你起来，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悬绮从未觉得如此无助过。

她的声音哽咽、颤抖，在这之前，她甚至还在想，要和楚戬彻底划清界限。

而今他们却被困在这里，楚戬为她自毁灵台，她便彻底亏欠了他。

第39章

悬绮眼泪无声滑落，她颤抖着手指，一点一点擦去楚戬嘴角的血液。

她宁愿受伤，宁愿躺在地上的是她自己。

可偏偏是楚戬。

他为了她，剔去仙骨，自毁灵台，从高高在上的天帝，从此沦为无法修炼的废人。

如潮水般的愧疚和崩溃几乎瞬间淹没了她。

“别哭了……”楚戬的声音虚弱，含着笑，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悬绮跪坐在地上，不敢轻易挪动楚戬，她便弯腰将耳朵贴近，听他说的话。

“悬绮，请你原谅我这段时间对你的打扰。”

像在交代遗言一样，楚戬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住了悬绮的手指。

只是肌肤相贴了一点，因为他早已没了力气，将她的手紧握。

“我们错过了千年，直到你死后，我才知道，原来千年在人间救了我的人是你。”

“我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可是在我来到诛仙台，即将就要救下你的时候，你却选择毫无顾念的一跃而下，悬绮，你恨我，你恨我恨到不愿再见我。”

“别说了……楚戬，你别说了……”

悬绮伸出手紧紧反握住他，她低着头，不让他看到她脸上汹涌的泪水。

可楚戬却没有停下。

“悬绮，你救了我两次，如今我也救了你两次，我们之间，算不算彻底扯平了？”

悬绮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算不算扯平了？

应该算吧。

她没有那些过去的记忆，她没有那些痛苦的回忆，她只是真实经历过，他舍命相救她的那两次。

所以她无法替过去的自己随意选择原谅。

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疼痛，到底哪个更恐怖，更让人害怕，更让人痛苦呢？

悬绮也不知道。

所以悬绮只是咬着嘴唇，陷入了沉默。

楚戬如同能轻易洞悉悬绮正在想着什么，于是他轻轻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显得极为艰难和勉强。

“悬绮，我不愿意勉强你，你不愿意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知道，那些发生过的伤害是无法被三言两语抚平的。”

楚戬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胸膛的痛苦却愈发清晰。

腥甜在喉口不断翻涌着，楚戬却还是强扯着笑容。

“所以，如果我死去，你不用管我了，悬绮，你从此彻底，自由了。”

楚戬的眼睛瞬间红了，他闭上眼，疼痛让他的呼吸变得悠长又沉重。

悬绮下意识地看向他，却看到楚戬的眼里突然满是哀伤。

在这一瞬间，那些被她统统遗忘的回忆，瞬间如潮水般涌进脑海之中。

悬绮抱着头，穿着粗气。

直到彻底消化了所有的记忆，她再抬起头，眼眸中却满是复杂。

那些被遗忘的憎恨和爱意一同涌上心头，悬绮捂着楚戬的伤口，眼泪沁润了她的睫毛，一滴晶莹的眼泪砸在楚戬的脸上。

只有深深地一滴泪。

那么轻，只是一滴眼泪而已。

又那么重，是悬绮成为他的妻的这百年，终于落下来的委屈。

“别说了，楚戬，别说了……”

她只想逃避。

第40章

楚戬似有所感。

他静静地看着悬绮，苦笑着：“你想起来了，是吗？”

“悬绮，你恨我吗？”

悬绮一语不发。

这个时候，悬绮才发现，其实她也是怨恨楚戬的。

“这个，你拿去吧。”

楚戬的动作缓慢，手指颤抖得不像样。

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簪子。

这是千年前，他们真正的第一次相遇时，他赠送给悬绮的。

后来悬绮死了，被人抢走了。

如今，他再一次物归原主。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簪子，悬绮嚎啕大哭起来。

千年前，原来他们错过了近千年！

如果那时候，没这么多的意外，他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别哭，别哭……”

楚戬不厌其烦地小声重复着，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艰涩。

“楚戬……楚戬！你不要睡好不好，求你……”

悬绮的脸上仍然挂着泪痕，她的声音哽咽，拍打着楚戬的脸颊。

但楚戬的生命仍然不断流失着。

悬绮只觉无言恐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她好像要彻底失去楚戬了。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疯狂，心跳都有一瞬的停摆。

“悬绮，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简短的一句话，楚戬说得艰难，几乎气喘吁吁。

悬绮点着头，她的额头抵在楚戬的脖颈处，热泪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