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的地方，妈妈是要出国吗？有月球那么远吗？

　　——大概那么远。

　　她伸出小手揉着泛红的眼睛。

　　眼睛痒痒的，鼻子也痒痒的……

　　戚梦梦脸上流起了鼻血，鲜红的血液蜿蜒而下，她随意擦了擦，扬起一张白净的脸看着他。

　　戚驭城指尖微凉，抱起戚梦梦就要往回赶。

　　他的孩子，在流鼻血，他想起医护人员和他说的话了，戚梦梦遗传了她妈妈的病……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他从未如此慌过。

第19章

　　医院里，洁白的墙壁反射着冷冽的灯光，消毒水的气息若隐若现地弥漫在空气之中。

　　医生颔首，低头认真地扫了一眼检查结果，正声道：“确定和她妈妈是一样的病。”

　　“如果要治，得需要同父同母兄弟姊妹的脐带血……”

　　戚驭城听后，顿了顿，脸色难看的让身边的助理小李打了一个寒噤。

　　电光火石间，戚驭城心底无故的颤栗。

　　很久之前，他不想再被安暮雪质问，深夜不归家是不是和唐婉仪在一起。

　　他朝安暮雪提出离婚。

　　可是安暮雪非说，要再生一个才愿意离婚。

　　女人黑色的头发松松挽起，穿着一身单薄的裙子，颈上的珍珠项链散发着荧光，光影交界处，吸引着戚驭城的目光。

　　戚驭城当时就讥讽出声了：“安暮雪，这是你想留下我的手段吗？”他承认安暮雪长得好看，可不代表她借此肆意妄为。

　　靠孩子留住男人，光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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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此刻，戚驭城的心仿佛被什么蚕食了起来，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去戚梦梦的病床边，故作云淡风轻：“医生说了，你只是上火。”

　　戚梦梦咬着苹果的手一顿。

　　戚驭城看着她吃了一脸的汁水，抽出一张纸，为她擦了擦脸。

　　令他想不到的，戚梦梦说：“我想妈妈了，爸爸，你能不能让我去见妈妈？”

　　冰冷的药水缓缓从药瓶里流下。

　　一滴一滴。

　　全输入进戚梦梦的体内。

　　戚驭城没有说话了。

　　可戚梦梦脸上却忽然落泪，戚驭城仿佛觉得呼吸一滞。

　　他抱起戚梦梦回了家。

　　周妈在家，继而为家里开着灯，可安暮雪躺着的那间卧室，除了戚驭城外没人敢进去开灯。

　　光线阴暗，戚驭城露出半张晦涩难明的脸。

　　他放下戚梦梦，眼见她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床边，不顾一切的扑到了她妈妈的怀里。

　　按下房间的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闯进了戚梦梦的眼中。

　　周妈急急跑了进来，捂住了戚梦梦的眼睛：“先生，你怎么能让小孩看死人尸体！”

　　死人，什么是死人，妈妈不是只是睡着了吗？

　　戚梦梦一愣：“周妈，你在说什么呀，妈妈只是睡着了。”

　　缥缈的夜色中。

　　戚驭城伫立在卧室里，眼底仿佛晦涩的压抑着某种悲伤，透着微微的苍凉。

　　“现在看完了，你该回去了。”他拿起从卧室里捡的玩偶，冷淡的塞进她的怀里。

　　又让助理小李开车将她和周妈一起送回了医院。

　　医院的高级病房里。

　　戚驭城在监督完戚梦梦躺在病床上后，又让周妈监督着她，不许她乱跑。

　　门口也多了两个保镖，这是从戚梦梦私自跑去机场后给她加派的。

　　周妈道：“先生，放心的回去吧，我会看好梦梦的。”

　　等戚驭城和助理小李走后。

　　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戚梦梦，头偏向一侧：“周妈，梦梦是看见了妈妈，才醒过来的。”

　　周妈似乎情绪激动，整个人都绷紧了背。

　　“太太？”

　　戚梦梦却不肯再说话了。

第20章

　　海城医院。

　　电梯门朝两侧打开。

　　里头的人是唐婉仪。

　　三目相对。

　　下一瞬，戚驭城眸光一凛，他差点忘记了，唐婉仪也在这家医院。

　　唐婉仪脸色一白，攥紧指尖：“驭城……”

　　他这么厌恶她，一句话也不肯和她说了吗？

　　不，她不信，驭城必定只是一时生她的气而已。

　　旁边有人等不及了：“小姑娘，你别霸占着电梯不出来啊！”

　　即使这姑娘现在坐着轮椅，但来医院的又有哪个是不急的？

　　受了路人的指责，唐婉仪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的腿，医生说了，可能要养半年才能养好，本来她还想借此博得驭城的同情……

　　场面凝涩得让站在戚驭城身后的助理小李都感觉尴尬了。

　　他善意的上前，将唐婉仪从电梯里推出。

　　然后进入电梯，在唐婉仪还想装模作样的感谢之前，迅速的关上了门。

　　小李看着自家抿唇不语的总裁。

　　心中腹诽，戚总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比旁人强，也难怪唐小姐总是往他跟前走，还总是找一些很蹩脚的借口。

　　一道冷凝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

　　“很蹩脚吗？”

　　小李这回掩盖不住自己的错愕了。

　　神了，戚总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

　　“你刚刚把在你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戚驭城凉凉道。

　　戚驭城冷睨着小李，俊美的脸上染了凉意。

　　助理小李立马反应过来，拍着马屁：“真是什么都满不过您！您眼力见真好！”

　　戚驭城勾起嘴角。

　　小李心里却一个咯噔，戚总少笑，每次一笑，必定是有人要倒霉。

　　果然，他说：“下个月奖金没了。”

　　没了就没了，他还有年终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戚驭城淡淡道。

　　李昀定了定神，神色僵硬的道：“唐小姐人倒是好看，只是戚总您不觉得您花在她身上的时间金钱未免也太多了吗……而且回回，她都是在晚上找你，不是说孩子发烧，就是自己怎么了，孩子想你了……”语中竟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味。

　　闻言。

　　戚驭城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样。

　　回忆排山倒海般铺天盖地的袭来。

　　当年他羽翼未丰，半逼半迫娶了安暮雪。

　　在新婚当夜，他清晰的看见了女人脸上的笑意，与其相对的，是自己冷锐的神情。

　　那神情仿佛嘲讽，丝丝缕缕的钻进了自己的心里。

　　看，只要你是戚家人，你就得遵循规则，被迫联姻。

　　他捏紧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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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这样的冬日，竟下雨了。

　　冬天的寒凉与这阴沉的天气相得益彰。

　　安暮雪的葬礼挑在了正月十四。

　　火化前，殡仪车的工作人员要带走安暮雪，戚梦梦死命拦着，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可小孩的力道太小，很快就被戚驭城扯去了一旁。

　　但一个没看住，戚梦梦又追了过去。

　　戚驭城额角青筋直跳：“拦住她。”

　　助理李昀、周妈、保镖们心里五味杂陈，即心疼小小年纪丧母的姑娘，又不得不受令去拦住她，只是那上前的步伐，怎么着都看着慢极了。

　　疾驰的白车后，戚梦梦追着车跑，却只能看着那抹白色越来越小，变成一个小黑点，像一个讲完的童话故事。

　　她顿在了原地，心中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再也喘不出气。

　　戚驭城有些疲惫了，抬手想摸戚梦梦的头，却被她避开了。

　　手骤然停在了半空中。

　　这对父女静静的站着，不一会，雨水便打湿了他们的衣服。

　　等戚梦梦再见到她的妈妈，她已经成了一个骨灰盒。

　　戚梦梦愣愣的接过黑衣叔叔手中的盒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在神色各异的众人目光中，一刻也未曾松手。

　　夜幕降临。

　　戚梦梦也抱着骨灰盒。

　　可是外面狂风骤雨，雷声轰鸣，白光一闪而过照亮她苍白的面容。

　　她害怕极了，抱着骨灰盒缩下床底。

　　浑身发抖，地板的冰冷似乎刺进了她的骨子里，冻得她失温……

　　她想，就这般睡去，也好……

第21章

　　天间云雨，聚散随意。

　　世事无常，悲欢离合。

　　清早六点钟。

　　戚驭城穿着黑衣，一身冷色，看到墓碑上那女人的照片，他的眸光紧紧凝视着她。

　　照片里的安暮雪，还在笑着。

　　可他却仿佛有些笑不起来了。

　　她死了，他离婚的愿望，也成功实现了。

　　丧偶，和离婚，又有什么区别？

　　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

　　一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