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帝王多凉薄，但是怀远哥哥，盈儿相信，你不会的……

晨光熹微的时候，李华盈终于看到了平安归来的傅怀远。

一向衣冠整洁的傅怀远，如今浑身散发沧桑之感。

经历一夜的平乱，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双眼布满血丝，面上还沾着已经干了的血。

李华盈看着眼前的傅怀远，眼眶湿润。

她站起身子，紧紧的抱住面前的傅怀远，声音发颤的唤着他。

“怀远哥哥……”

傅怀远紧紧搂住李华盈回应着她，他轻声说。

“盈儿别怕，已经没事了。”

良久，傅怀远重新开口。

“见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皇后欲夺权，扶持年幼的十三皇子，借此独揽朝政，这场宫变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善后，你先好好歇着，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傅怀远轻轻吻了一下李华盈的唇，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李华盈看着傅怀远的背影，莫名升起一丝不安的心绪。

第二十八章

宫变之后，皇后被赐死，傅怀远借此时机，拔除了朝中大部分的皇后势力。

可惜还有少部分，因着朝局，傅怀远有所顾忌，还动不得。

傅怀远只好忍下不表，甚至还出言安抚，言辞间尽是不计前嫌之意。

满朝文武，皆叹太子仁德。

中秋佳节至，李华盈再次亲自下厨，准备与傅怀远好好过个节。

不料，宫内忽传出燕楚帝病危的消息！

傅怀远急忙进宫主持大局。

李华盈望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心中空落落的。

傅怀远走前嘱咐她好好用膳，原本满心欢喜，然而现下，李华盈已无半分兴致。

她抬头望了望窗外的那轮满月，忽然忆起了南疆，竟生出些许苍凉之情。

李华盈叹惜一声，觉得心口发闷，提不起兴致，便想出门散散心。

待她回过神来，李华盈心下一惊。

她竟然走到了木兰阁门口。

本想快步离开，可她忽然却被殿门口的那棵树吸引，树枝间，还垂下数条祈愿福带。

在月光与灯火的辉映下，那些福带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银辉。

她不自觉的走近，想凑近看看那些文字。

李华盈将上面的字轻声念出来。

“良缘夙缔，两情相悦。”

“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

福带一共十条，一字一句，皆是情深意重之言。

“怎么是你？”

李华盈被身后忽然传出的声音一惊，她立刻转过头，看见了捂着心口，扶着门框的萧书婉。

“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李华盈见过故作娇柔的萧书婉，亦见过凶恶狠毒的萧书婉。

可眼前的萧书婉脸色苍白，尽是病态萧瑟之感。

李华盈眼神之间，竟流露出些许哀伤。

萧书婉语气冰冷：“别用这副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更可怜的人，分明是你李华盈！”

萧书婉忽然大喊道，巨大的情绪波动，让萧书婉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华盈轻声回答道。

“我没有同情你，你如今的境地，皆是自己种下的因果。”

不想萧书婉却笑起来：“我种下的因果？”

“当年，燕楚帝忌惮我父亲，将我养在宫中，我便因此结实了怀远哥哥，我第一眼见他便心生爱慕。”

“一个毫无地位的郡主和不得宠的皇子，我和怀远哥哥是多么像啊，我们都在皇城之中活得步履薄冰。”

“后来他被送去做质子，回来后便做了太子，本以为我与他从此再难有交集，没想到皇后竟然恩典我住进东宫。”

忽然，萧书婉瞪着泛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李华盈。

“这难道不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吗？于是，我开始拼命的对怀远哥哥好，想着总有一日他能被我打动。”

“谁知他依旧对我不冷不热，于是我去求了皇后，答应做皇后在东宫的眼线，我知晓他碍于朝局有所顾虑，一定会转变对我的态度，怀远哥哥对我的态度好不容易有所缓和，没想到你横插一脚，嫁进了东宫，坐上了我最想坐的太子妃之位！”

萧书婉竟是皇后的人！李华盈顿时明白过，心中对萧书婉仅有的怜惜荡然无存。

李华盈听着萧书婉言语中滔天的恨意，冷声道。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是你自己昏了头。”

李华盈以为为萧书婉会更加疯狂的怒骂，

没想到萧书婉身子一僵，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落。

“我怎么会不知，这一切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自你来了后，他更加对我百般呵护，尽管他夜夜来陪我，可不出两个时辰，他便会借口公务繁忙离去。”

“直到宫变那日，皇后拿我胁迫他，他的那一箭，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这才明白一切，原来他对我所谓的情意，都是他做下的局。”

第二十九章

“你来之后，我觉察到怀远哥哥时常望着锦绣阁的方向出神。”

“去年冬天他将你禁足，但怕你过不惯燕楚的冬天，悄悄地派人给你送炭火，不过可惜，那人被我处死了。”

“就连那合欢酒，也在为你做嫁衣裳！”

萧书婉紧拧眉心，语含愤恨。

“我到如今的地步，都是因为你！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怀远哥哥，和你浓情蜜意！”

看着眼前依旧执迷不悟的萧书婉，李华盈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在东宫的遭遇，大半都是萧书婉的缘故。

可细细想来，萧书婉不过是为情冲昏了头脑而行差踏错的女子罢了。

萧书婉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捂着心口，痛苦的弯下腰，竟吐出一口血来。

“这世上哪个女子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之人，与他人恩爱？李华盈……你以为没了我，你便能与傅怀远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吗？”

“我萧书婉用性命与你做赌注，你才是输的彻底的那个人！”

萧书婉笑着，眼里却透出狠毒之色，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李华盈看着眼前的萧书婉，竟有些浑身发麻，冷汗浸湿了背后的衣襟。

在回到锦绣阁后，不知为何，李华盈一直心神不宁。

她正要饮下安神汤歇下，却听得一声疲惫沙哑的声音传来。

“盈儿……”

此时的傅怀远带着深深的低落之色，李华盈甚至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无力的挫败感。

“怀远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李华盈开口，关切的问。

傅怀远的眼神竟有些躲闪，他忽然上前紧紧的抱住李华盈。

“对不起……”

傅怀远忽如其来的道歉，让李华盈瞬间布满疑惑之色。

谁知傅怀远一直在重复着两句话。

“盈儿，对不起，是我的错……”

李华盈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出声安抚到。

“怀远哥哥，盈儿已经不怪你了，我知道怀远哥哥先前诸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

傅怀远听得此言，将李华盈抱的更紧，似乎下一秒李华盈就会消失一般。

两个时辰前，皇宫。

燕楚帝寝殿内，浓厚的药味带着死亡的气息，床上的燕楚帝，面色虚弱，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尽显命若悬丝之态。

内侍在燕楚帝的头下垫了两个高枕，这才方便他看到来人。

见傅怀远进来，燕楚帝遂颤颤巍巍的将手抬起几寸，动了动手指，示意他近前来，又对着床边几位大臣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傅怀远上前，在燕楚帝床前跪下。

“你能当上太子，本是因着皇后，虽说自身倒也勤勉，但朕心中的太子人选并非是你……”

燕楚帝的声音像从喉咙深出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费力和艰辛，仿佛在喉头挣扎。

“本以为你会是皇后扶持的傀儡，倒是没想到你能扳倒皇后，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你到也坐得……”

傅怀远垂眸沉默着。

燕楚帝缓了缓神，这才能继续开口。

“朕，给你最后一道考题。”

忽然，燕楚帝强撑着用尽全身力气，猛的拉住傅怀远的袖口。

“朕要你发誓，一定要灭了南疆，洗我燕楚十年前的屈辱，告慰我燕楚将士英魂！”

“燕楚传承至今，在朕的手上，得如此屈辱，朕属实无言面对先帝，朕已嘱托过辅政治之臣，倘若你不依朕之言，便改立新王。”

第三十章

不出三日，燕楚帝驾崩，傅怀远于其灵前即位。

可是，燕楚国玺却不翼而飞，拿不出国玺，傅怀远便算不得正真的一国之君。

见此情形，在场有几位皇子本就不服傅怀远，现下便立即跳出来搅局。

傅怀远的人竭力控制着场面。

僵持不下之际，一道苍老但有力的声音打破僵局。

“燕楚国玺，由先帝代交老臣保管。”

燕楚丞相站出来，布满皱纹的手高高举起，有力的握着一枚玺印。

“太子殿下即位，乃燕楚正统，只是——”

丞相拖长了声音。

“先帝有遗嘱在前……”

傅怀远眸色一沉，低声打断了丞相的话。

“既如此，当着先皇灵前，孤便请满朝文武见证……”

傅怀远的声音本带着些沙哑。

但他很快清了清嗓子，颤抖着缓缓的开口。

“孤在此起誓，一定亲自灭了南疆，消我燕楚十年国耻！告慰我燕楚英灵！否则，便令祖宗祠堂不得安宁，孤永生受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