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凛渊无力的闭上眼，他的心中升起一股颓然之感，片刻后，他才示意站在角落的那名宫女近前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跪下答道：“奴婢琳儿。”

　　琳儿，便是找江德海通传消息的小宫女。

　　君凛渊沉声嘱咐道：“日后，你的主子便是余婉林，你需得尽心侍奉，否则，朕唯你是问！”

　　“是。”琳儿声音颤抖的回应道。

　　余婉林是在第二日的清晨醒过来的。

　　见她醒来，君凛渊连忙开口问道：“阿宁，你醒了！可还有哪处不舒服？”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应，君凛渊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安的心绪。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难道……

　　余婉林黯淡而寂静的双眸似乎肯定了君凛渊内心的想法。

　　“阿宁，你……都想起来了吗……”君凛渊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而余婉林宛若没有听到一般，眼神空洞，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君凛渊的心中，顿时涌起深深的恐惧之感，余婉林的神色，与一心求死之人别无二致！

　　下一秒，只听得余婉林用沙哑又干涩的声音说道：“奴婢求皇上赐奴婢一死。”

　　说完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

　　君凛渊连忙制止，但是在他的手碰上余婉林肩头的那一刻，余婉林狠狠一颤，下意识的往后缩去，他只得悻悻收回手，艰涩的开口道。

　　“阿宁，你我之间，一定要到这般地步吗？”

　　“你为什么不能留在朕的身边呢？”

　　谁知，余婉林竟然笑出声来，她的笑声中，透出深深的凄然。

　　“皇上，奴婢是先皇的皇后，本就该随先皇而去，况且，不是皇上自己将奴婢的死讯昭告天下的吗？”

　　君凛渊闻言攥紧了双拳，他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又何必拿先皇激朕，况且，朕这么做，是想……”

　　是想你不要再活在过去的日子里，朕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朕想与你重新开始。

　　可是君凛渊这些还未说出口的解释，却被余婉林出声打断。

　　“皇上怎么做，自有皇上的道理，何必向奴婢解释。”

　　余婉林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君凛渊抿着嘴，一阵良久的沉默后，他才重新开口：“阿宁，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是朕对不住你，可是朕是真的想与你重新开始……”

　　余婉林听得此言，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开口道：“当初，冬儿说要带奴婢出宫，奴婢拒绝了，除了皇上手里奴婢的家人，另一个原因……”

　　说道此处余婉林顿了顿，似乎是在想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良久，她才重新开口。

　　“便是奴婢自己的私心，因为奴婢想要留在皇上身边。”

　　这话，狠狠的刺进君凛渊的心，他声音颤抖着开口：“朕都知道了，我们从此……”

　　“可是皇上，你我之间，已经绝无可能了。”

　　听着余婉林决绝的话，君凛渊脸色煞白，往后踉跄几步。

　　只听余婉林说道：“难道皇上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吗？奴婢的全家，皆是死于皇上之手啊！”

第二十三章

　　听到余婉林的话，君凛渊这才如梦初醒。

　　“我……”他想替自己辩解一二，可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那些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君凛渊！这一切他根本无从辩白！

　　痛苦瞬间便将他整个人笼罩住，此刻，君凛渊无比的后悔。

　　他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呢！一直以来的冷静与理智都去哪里了呢！

　　看着君凛渊懊悔的神色，余婉林的心头，却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只有深切的凄凉。

　　君凛渊喉头上下滚动几圈，声音干涩又嘶哑：“阿宁，我不想的……我当时以为你真的爱上了君昱明……”

　　“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错了，我只想让你服个软，谁知道你三番两次提到君昱明，我这才失去理智……”

　　余婉林听到君凛渊的解释，心头再也不能平静，波澜顿起。

　　她心下只觉得荒唐，此前，她一直对君凛渊心有亏欠，所以不论君凛渊怎样折辱她，她都默默承受，可是她没有想到君凛渊这么做的理由，竟如此可笑！

　　“可是，从一开始，我便向你解释过！我与君昱明之间是清白的！是你自己不信！”情绪起伏下，余婉林双眼逐渐染上绯红，忍不住打断了君凛渊的话。

　　“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我的家人，冬儿，还有许许多多原本素不相识的人，都因此而葬送了性命！君昱明已经被你杀死还不够，你还让他不得安息！君凛渊，你良心何在啊！”

　　听着余婉林的斥责，君凛渊顿时感到心如刀绞，他用力的捂住心口，可那疼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缓和！

　　他面色惨白，声音颤抖着开口：“可是阿宁，你可知道，你每提一遍君昱明的名字，就如同用一把刀在我心上狠狠的剜上一刀……”

　　“可君凛渊，你想过我吗！”

　　这是余婉林第一次直呼君凛渊的名字！

　　只见君凛渊浑身微不可察的一颤，他双眸一沉，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你可曾想过，你质疑与否定的，全是你我二人此前的情意啊！”余婉林的声音里甚至带着明显的哭腔。

　　君凛渊一直垂眸不说话，室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后，余婉林沉沉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从未相信过我爱你。其实，与君昱明成亲当日，我便想着，若是君昱明强迫与我，我便一死了之，因为我已经将自己给了你，若此事被发现，便会连累整个余家……”

　　闻言，君凛渊瞬间抬头，他的心因为余婉林的这番话，而被狠狠揪住。

　　只听得余婉林继续说道：“可是，他居然不曾碰过我一丝一毫！后来，父亲派人传话说，余家满门荣辱，皆系于我一人之身。”

　　“那天之后我便明白，一入宫门，我便是在为了家族而活着，因此，即使我再不情愿，我依旧要接受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君凛渊……”余婉林再一次唤出他的名字，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满满的悲凉。

　　“可是我发现，即使我当时已经嫁做他人，我还是忍不住的会想起你，即使后来，你百般折辱于我，竟然还是消不除我心底那份对你的爱……”

　　言毕，君凛渊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余婉林的话狠狠抽干，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那现在呢？阿宁，你还爱我吗？”

第二十四章

　　听到君凛渊的询问，余婉林自嘲的笑了笑，她摇摇头，说道：“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不能再爱你了……”

　　“于宗法礼制而言，我是你的皇嫂，于世俗道义而言，我与你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如此种种，你让我如何爱你！”

　　君凛渊瞳孔一震，此刻，他心头升起一个让他无比恐慌的念头：余婉林真的不爱他了！

　　他感到胸口沉闷，喘不过气。

　　看着君凛渊的样子，余婉林只觉得好笑，她沉声道：“你现在又何必做出一副悔恨的样子，难道你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那些被你杀掉的人，就能重新活过来吗！”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认错吗，既然如此……”

　　余婉林忍着全身的剧痛，跪在君凛渊面前，说道：“奴婢知错，求皇上宽宥，赐奴婢一死！”

　　君凛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了，他的脸上血色尽失，连嘴唇都在颤抖，良久之后，他才哑声说道：“余婉林，你敢……”

　　只听余婉林轻笑一声，她抬起头，望着君凛渊，眼神中，重新变成死寂：“皇上又想用什么威胁奴婢呢……”

　　“现在，奴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又有什么不敢的……”

　　此刻余婉林的眼底，毫无求生之意。

　　这眼神深深刺痛了君凛渊，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中彻底恐慌起来，看着眼前的余婉林，君凛渊只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下一秒就要彻底离开他似的。

　　瞬间，他又想起那场大火，想到余婉林昏迷时毫无生气的脸，君凛渊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爱余婉林！无论如何，余婉林都不能离开他！

　　他要余婉林留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君凛渊的目光变得深邃，凛冽的寒意浸透了他的双眸，只听他开口道：“你若死了，朕一定让这满宫的人陪葬！”

　　君凛渊指着一旁的琳儿说：“你信不信，朕下一秒便让人将她拖出去杖毙！”

　　听到这话，余婉林再也平静不下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君凛渊，惊呼道：“你就是个疯子！”

　　“朕早就疯了！”君凛渊嘶吼出声：“是你总让朕发疯！”

　　“若你不想她死，就不要妄想以任何形式来离开朕！”

　　看着吓得瘫倒在地的琳儿，余婉林心头的绝望感被放大到极致，泪水不断从她的眼角滑落。

　　见状，君凛渊皱了皱眉，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替余婉林擦掉泪水，谁知，余婉林竟侧身躲开了。

　　君凛渊伸到一半的手顿时僵住了，他微不可察的一愣，但随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强行按住了余婉林，轻轻的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余婉林整个人都在颤抖，可君凛渊的力道太大，她挣脱不开。

　　只听君凛渊阴沉的声音响起：“乖乖的留在朕的身边，朕会如从前一般待你的，以前的事都是朕不好，朕会好好的补偿你的……”

　　看着君凛渊冷漠的神色，余婉林的心中，笼罩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凄凉之感。

　　只听得君凛渊再一次开口。

　　“对了，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朕不喜欢，记得改口，往后要称臣妾。”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