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少帅府乱成一团。
董子昊猩红着双眼，疯了一般抱着浑身是血的杜霜朝医院奔去。
众人皆第一次看到，一贯沉稳自持的董少帅竟然会如此失控。
当年上海滩失守也不见他半分狼狈，如今就好像是整个天都塌了。
医院。
等杜霜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天。
“霜儿！”
她睁开眼的第一瞬，耳畔响起一道暗哑、欣喜的声音。
“你终于醒来了。”
杜霜有些恍惚地转过头，一时之间有些没认出来身边的男人。
董子昊面容憔悴，下巴冒着胡渣。
“你……”杜霜声音沙哑，很是虚弱。
董子昊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霜儿，还好你没事。”
杜霜有些恍惚。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记起那日，董子昊在危险之际将万潼小心护在怀中的一幕。
胸口传来悸痛，不知道是因为中了枪伤的缘故还是被那一幕刺痛的缘由。
“董子昊……你明明说过爱我护我，为什么变了……”
杜霜虚弱的嗓音透着空洞，让董子昊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他俯身抱住病床上的女人，有些手足无措。
“霜儿，你快点养好身子。”
“我保证，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再也不会犯错了。”
杜霜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身子才渐渐好转。
董子昊也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亦如当初那般寸步不离。
有时候，杜霜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
董子昊对自己这般上心，到底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
她琢磨不透。
出院前夕。
董子昊外出去买杜霜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
他刚离开不久，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万潼穿着墨色旗袍，踩着小高跟走到病床边。
“师姐，你好些了吗？”
“都怪我，少帅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中枪。”
万潼语气透着自责，但还隐藏着几分挑衅。
杜霜不愿听她多言，直接侧过头。
“大可不必说这些。”
万潼的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红唇微勾。
“从小师父就喜欢你，其他师兄妹也喜欢你。”
“于是，为了变得和你一样人见人爱，我拼命的学你。”
“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哪怕是穿衣喜好，我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万潼顿了顿，轻笑着俯身靠近。
“师姐，如今你花期已过，容貌日渐衰老。”
“而我比你年轻、比你更像当年的杜霜。”
“只要再过一些时日，我就能彻底取代你在少帅心中的位置。”
听着万潼的话，杜霜的双手死死攥紧被角，神色却毫无波动。
“赝品永远是赝品，上不了台面。”
听着她的话，万潼却是勾唇一笑。
“我们打个赌。”
“这次，看少帅是会选你还是我。”
这时，走廊传来一阵军靴落地的脚步声。
董子昊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万潼后他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这？”
“潼儿来看望师姐。”万潼微微屈膝行礼，继而眼眶泛红看向董子昊：“顺便来跟少帅告别。”
董子昊身形一顿：“告别？”
万潼扫了杜霜一眼，随即抬起帕子擦了擦眼尾。
“潼儿已经买好了今天晚上离开徐州的火车票。”
董子昊神色紧绷，语气紧张。
“外面到处都在打仗，你一个柔弱的女人离开徐州能去哪里？”
话音刚落，他发觉自己表现的过于急切，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女人。
杜霜靠坐在病床上，似乎未曾在意他说了什么。
万潼见董子昊的视线一直落在杜霜身上，一时间泪水簌簌而落。
“少帅的心底若只有师姐一人，潼儿在少帅府只是碍眼的存在。”
她的声音哽咽，泪眼婆娑看了董子昊最后一眼，随后转身往外走。
董子昊下意识想要上前追回，却在不经意间对上杜霜平静望着自己的目光。
那一瞬，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重重敲过。
半瞬，他生生止住脚步。
万潼走了，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剥板栗的声音。
杜霜看着心不在焉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抬手将一粒板栗放入嘴中。
明明是甜的，为何这般苦呢。
翌日。
杜霜出院。
董子昊将杜霜送回少帅府的梅苑，却没有进去。
他神色有些忽闪，避开了和杜霜的对视。
“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便走，步态有些匆忙。
杜霜看了眼他的背影，默默回了房间。
一整天。
董子昊都没有来梅苑。
杜霜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知道第二天清早，她路过杏苑准备去后花园时，刚好看到那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杏苑，是万潼离开前住的院子。
四目相对，董子昊没有躲闪。
眼眶下的淤青、皱巴巴的军大衣，都彰显着他整宿未眠。
他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最终什么也没解释。
从这以后，董子昊好像变了。
他再也没提过万潼的名字，每天留宿梅苑陪在杜霜身边。
给她买街头小食，送她衣服发饰。
为她描眉，听她唱戏。
他的细腻柔情，他的日日相伴，让杜霜觉得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
那空缺的半年不存在，半路闯入他心扉的女人也已消失。
只是，杜霜有些疑惑——
董子昊不再送她素色袄裙和西式连衣裙，而是尽显身材的修身旗袍。
他不再送她新式钻石项链，而是珍珠翡翠的传统饰品。
她想唱两人的定情曲《西厢记》，他却想听《郎骑竹马》。
杜霜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这天晌午。
杜霜听到几个梅苑丫鬟在窃窃私语。
“怎么感觉夫人最近的喜好都变了，不论是她吃的糕点，戴的首饰还是穿的衣服……”
“你们有没有发现，夫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像杏苑那位万潼小姐了？”
杜霜浑身一僵，大脑倏地炸起一道惊雷。
喜欢穿旗袍戴珍珠项链的万潼，喜欢唱《郎骑竹马》的也是万潼！
董子昊送她的所有东西，都是万潼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