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沉声道：“抱歉，节哀。”

第二十六章

宋劲川握手的力道瞬间变大。

许阿姨已经在一旁哭出了声。

“今天下午老爷子还清醒了会，说要写写字。那知道这么快……”

秦滟方忍着心中翻腾的痛意，下意识的贴近宋劲川。

宋劲川的神色却很平常，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先通知我爸妈和家里人。”

秦滟方看着宋劲川忙前忙后的跑。

他身姿提拔，似乎什么也压不倒他似的。

可直到葬礼结束，宾客散尽。

秦滟方在宋家老宅的后院找到他的时候，才惊觉宋劲川这几天瘦了很多。

窗外的桂花树郁郁葱葱，只是桂花糜烂，香味也淡了许多。

“宋劲川。”秦滟方出声打破了这一片沉寂。

宋劲川缓慢的抬头看了过来，微微有些长的头发掩盖住他的眼睛：“秦滟方。”

“你要不要抱我一下，我有些难受。”

秦滟方闻言一顿，又下意识的上前。

宋劲川顺势将人揽在怀里。

他将头搁在秦滟方的肩胛上，清浅的呼吸洒落，带着秦滟方熟悉的松香味。

秦滟方伸手轻轻的抚拍着宋劲川的脊背。

宋劲川的手越收越紧，像是要将人镶嵌到骨子里。

秦滟方只觉得铺天盖地的难过向她倾涌而来。

她突然想起当年秦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宋劲川曾经送给她过一条祝她平安的手链，也曾陪着她在长夜里熬过一次又一次的黑暗。

秦滟方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沉沦的人，可是当时却任性不已。

其实当时她知道的，知道他会陪着她的吧。

思及此，秦滟方止不住的心软。

突然听见宋劲川开口道：“爷爷他应该很开心吧。三年前得知自己生病的时候，他很难过。”

“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允许自己活得那么……”

“可我当时只觉得庆幸，庆幸他还能陪我一程。”

宋劲川的嘴角满是自嘲，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落寞和遗憾。

秦滟方站在宋劲川的身侧，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恍惚间秦老爷子的身影突然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也许，他是愿意陪着你的。”秦滟方涩然出声。

宋劲川的长腿微伸，脊背靠在长椅上，微微仰头看着秦滟方。

“我母亲找过你了吗？”宋劲川的语气自然。

秦滟方的手猛地攥紧，想起葬礼上宋母冷漠的眼神。

“还……没有。”

宋劲川闻言轻笑出声，温热的手轻轻拽了拽秦滟方的手道：“她说什么都不要信，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秦滟方看着宋劲川难得脆弱又恳求的眼神，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云城商界的曾经的传奇之一陨落，却没有在更新迭代迅速的时代掀起太大的波澜。

只是宋劲川越发忙碌，庭院的拥抱过后，近一个礼拜他们都没有再见面。

秦滟方已经在着手找新的工作。

面试的通知还没收到，却先收到了宋母的邀约。

咖啡厅。

秦滟方提早了十分钟，却没想到宋母已经到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秦滟方一顿，开口道。

宋母却只是轻掀眼皮，打量了入座的秦滟方片刻。

两人在一片沉默里，谁也没有先说话。

最后宋母先开了口：“秦小姐，还是和当年一样沉得住气。”

第二十七章

秦滟方的神色一怔：“宋阿姨，到底想说什么？”

“当年，你应该看到我了吧。”宋母的眼里尽是了然。

秦滟方抿了抿唇道：“是。”

在院外目睹宋劲川和秦时娇“接吻”，她确实在一瞬间失去了冷静。

可她看到了二楼窗帘后隐隐透出的衣角，她也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很多。

逃离回家的那几步路，她想了很多很多。

几乎尽她所有的可能，将她和宋劲川所有的可能想了一个遍。

在她听到秦母的话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局无解。

起码当时的她和宋劲川无法解。

于是她逃了，徒留宋劲川在原地。

“你说他是不是很傻？”宋母谈论宋劲川时的表情不像母亲谈论儿子，而是像在谈论一个棋子或者说她的“玩偶”。

秦滟方手指攥得发白：“所以您想怎么样？”

“你知道，宋劲川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吗？”宋母的语气悲悯，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促成这个局的元凶之一。

“怎么样？”秦滟方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吃了很久的药。这只是我知道的一部分，你猜我不知道的还有多少？”宋母的雍容的面容变得僵硬。

“怎么可能？”秦滟方强压住止不住颤抖的手臂。

她当初毫不犹豫的离开，是因为她觉得在这场博弈里，她是唯一的输家。

而宋劲川有全身而退的资本。

“秦滟方，你多自私。这么多年了，你从没有了解过宋劲川过得好不好，就单方面的认定自己无罪。”宋母的神情川发冷漠。

“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去见见他的心理医生。”宋母僵硬的推出一张名片。

秦滟方的心尖狠狠一颤，视线随着动作转过去，名片上写着“陆见”的名字。

她的心一沉，突然想起她一次和宋劲川吃饭的时候，宋劲川接了一个电话，称呼对方“陆见”。

她伸手接过名片，沉声道：“那您当初是为什么要那么做？”

宋母闻言，神情有些奇怪道：“因为如果当时他不做出选择，那可能就没有现在了。”

秦滟方闻言依旧不明所以：“现在呢？您为什么又来找我？”

“时日不久的人难免会心善一些。”宋母的神情轻松。

秦滟方却抓住了重点，她涩声道：“宋劲川知道吗？”

宋母闻言突然笑道：“秦小姐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我说的话，可不能信，宋劲川没有和你说吗？”

秦滟方一愣。

没等她反应，宋母就起身走人了。

秦滟方看着宋母的身影缓慢的消失在窗外的雨幕中。

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宋劲川在老宅的相遇。

她撑着伞，少年身子挺拔的在雨幕中缓缓前行。

秦滟方当时只顾着羞涩和自卑，全然忘记了少年为什么沉浸在大雨了，为什么满身的伤。

那些细节蜂拥而来，秦滟方心悸不已。

她伸手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陆见陆医生吗？”秦滟方的手止不住摩挲。

“您好，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那边传来清冽的男声。

“我是宋劲川的朋友，有关他的事想问问您。”

那头一顿，声音猛地变得激动：“朋友？请问您是不是姓秦？”

第二十八章

“我是……”秦滟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

“秦滟方对不对？”

陆见起身站在窗边，看着葱郁的松树，止不住的感叹：“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

“什么？”秦滟方疑惑的皱眉。

“电话里可能讲不清楚，如果您好奇可以来找我。作为医生，我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可是作为朋友，秦小姐，我想和您聊聊。”

秦滟方和人约好见面时间，就回了秦家老宅。

刚准备进门，就发现宋家老宅闹出不小的动静。

秦滟方循声上门，就见到许阿姨一脸郁色的站在原地。

来来回回的搬迁工人全然不顾，只是一趟又一趟的往返。

“许阿姨，这是怎么回事？”秦滟方轻蹙眉心。

“是滟方啊。”许阿姨勉强的笑了笑，“宋先生说要将东西都搬走。”

秦滟方的指尖一顿，许阿姨平时都是直接称呼宋劲川名字。

那么这个“宋先生”怕是指的宋劲川的父亲。

秦滟方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之浅。

“宋伯父这是要？”秦滟方顿了顿继续道。

“诶，劲川和宋先生关系不太好。宋先生他有些……”许阿姨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面露为难。

秦滟方自然不会多为难许阿姨，只是淡然的点点头道：“宋劲川知道了吗？”

“劲川知道啊，他也没有办法。打碎骨头连着筋，宋先生再出格也是他的父亲不是？”许阿姨感叹道。

秦滟方却话题一转突然问道：“许阿姨，你是不是在见我之前就听说过我的名字了？”

许阿姨一愣，沉默片刻才道：“听过。”

“老爷子提过，是不是宋劲川也提过？”秦滟方敏锐道。

“是。那是很久之前了。那天我出门想买些东西，就看见他在你家门前的槐树下坐了很久。劲川难得喝醉，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许阿姨说得简单。

但是秦滟方的心却像一块胀满了苦水的海绵，沉甸甸的发疼。

“我知道了，谢谢许阿姨。”秦滟方声音带着哑意。

看着秦滟方要走的身影，许阿姨突然开口道：“滟方，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劲川这些年，过的不是很好。”

秦滟方的背影一顿，却没有再多停留。

一直到了秦家老宅，她才敢让自己停下来。

今天发生的桩桩件件就像梦影一样，颠覆了她的认知。

宋母和许阿姨都无不在告诉她“宋劲川过的不好”。

而“罪魁祸首”是她。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