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谢洄年道：“随便说什么都行。”

陆早早闭上眼：“本宫不陪聊。”

谢洄年：“……”

寝殿内灯火明亮，高处的七盏缠枝莲花灯照射出一片柔和明亮的光晕，谢洄年目光微抬，情不自禁地落在陆早早明艳动人的脸上。

帝都都说长公主美而近妖，可在谢洄年看来，殿下的美是一种尊贵出尘的美，是一种高不可攀的美。

她像站在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玄女，让人敬畏臣服，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

“本宫容颜倾国倾城，让你移不开眼？”陆早早阖眼开口，声音慵懒透着几分散漫，“还是从未发现本宫居然这么美？”

谢洄年敛眸沉默片刻，嘴角溢出浅浅的一丝笑意：“殿下一直很美，臣以前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殿下看，今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想好好看个够。”

陆早早睁开眼，闲闲瞥他一眼：“你今日变化很大。”

谢洄年一怔，笑意缓缓敛尽，忍不住想点头。

确实是。

他以前其实没有这般放肆的。

他想了想：“因为殿下跟往常不同，所以臣胆子就大了些。”

“你的意思是本宫以前很凶？”

“不是。”谢洄年缓缓摇头，“殿下不凶。”

陆早早安静地看着他。

“是臣太过懦弱。”谢洄年敛眸，“臣以后不会了。”

既然殿下不喜欢他自卑自贱，他以后会努力自信一点，绝不在殿下面前流露出任何自卑的举动。

过度自卑就是懦弱，懦弱会造成太多的悲剧和遗憾。

人的一生很长，活在煎熬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人的一生很短，短到禁不住蹉跎浪费就已化作尘土。

有些人可能一辈子活在浑浑噩噩之中，固执己见，愚不可及，有些人可以在刹那间灵光开窍，如醍醐灌顶。

谢洄年前世就是前者，太过愚蠢造成了让他悔断肝肠的后果，重活一世，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内殿安静了好一会儿。

谢洄年从思绪中回神，心头忽然划过一丁点后悔的念头，他意识到殿下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说了给你三日时间，你可以慢慢想，不急于一时。

可谢洄年还是太急躁了。

枉他平日里表现得那么从容不迫，进退有度，今日依然太急躁了一些。

三个条件他浪费了两个。

除了第一个条件之外，他可以把第二个条件和第三个条件合为一个——并且还可以再大胆一些。

毕竟殿下说了，任何条件都可以。

只要是他提出来的，她都答应。

谢洄年轻轻吁了一口气，肺腑渐渐被后悔懊恼的情绪占满，耳畔忽然响起陆早早清冷的声音：“睡前记得把灯火熄灭。”

谢洄年抬眼，见陆早早已经完全躺了下来，闭上眼，一副随时入睡的模样。

“不熄灯行吗？”

陆早早闭着眼道：“怕黑？”

“不是。”谢洄年缓缓摇头，声音平和许多，“跟殿下在一起，黑暗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熄灯？”

因为他想多看看殿下，尤其是殿下睡着的时候。谢洄年心里想着，这样会越发让他有安全感。

第128章 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这一整夜，谢洄年都没怎么睡着。

往常失眠是因为痛苦煎熬，辗转难眠，今夜则完全是因为不舍得睡。

他侧躺在榻上，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早早睡颜，越看越移不开眼，甚至有股冲动想靠近一点，再近一点……不过到底是没敢。

陆早早倒是没理他，早早就睡了，被他看了大半夜也没任何不适。

直到天快亮时，谢洄年才浅眠了个把时辰，对于一贯睡眠不足的人来说，一个时辰不多，但也勉强够了，毕竟前世那十年都是在失眠中度过，他早就习惯了睡眠不足。

谢洄年昨晚就交代了外面侍女，以后每天早上不得传召不许进来打扰殿下，且内殿窗幔都是放下的，完全遮住了外面的光线，以至于陆早早这一觉难得睡过了头。

甫一醒来，陆早早就察觉到旁边有双眼睛正在看她，她心里有数，忍不住道：“看了一夜还没看够？”

“看一辈子也看不够。”谢洄年下意识地回道，随即才慢半拍坐起身，声音温润绵软得像是一条看护主人的小奶狗，“殿下醒了？”

陆早早嗯了一声：“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

谢洄年想了想：“殿下之前说回来会好好整治臣，臣觉得自己前段时间着实不太安分，殿下可想好了要如何整治臣？”

陆早早表情微顿，随即慢悠悠转头看他：“你很期待被本宫整治？”

“……不是。”谢洄年迟疑一瞬，才道，“臣是以为殿下忘了这件事，所以……”

陆早早淡哂，声音不辨喜怒：“你记性倒是不错。”

谢洄年琢磨着这句话是褒是贬，诚实说道：“臣就是想找个理由跟殿下独处。”

陆早早挑眉。

谢洄年接着道：“不想让不相干之人打扰。”

“谁是不相干之人？”

“很多。”谢洄年回道，“除了臣和殿下之外，其他人都是不相干之人。”

陆早早眉梢一挑：“不如你也造一座笼子，把本宫囚禁起来？”

谢洄年抿唇，声音听着温顺极了：“臣不敢。”

陆早早起身洗漱更衣。

沉香早已带着人打了水候在外面，听到开门声，正要入内，却听谢洄年说道：“把水给我。”

沉香一惊，下意识地想说这不合规矩，她们理该是伺候主子的人，怎能让公子代劳？

然而谢洄年坚持，沉香只能把水盆递到他手上。

谢洄年转身进殿，把水盆放在架子上，瞥见陆早早伸手拿衣服，于是更快一步把陆早早的衣服拿过来伺候她穿上，然而陆早早回到朱雀城之外所穿衣物皆是公主规格的服饰，里一层外一层，层叠繁复，还有束带和配饰……谢洄年前世今生从未有机会伺候女子穿衣，此时手忙脚乱根本无从下手。

目光微抬，对上陆早早玩味的眸子，谢洄年轻咳一声，从容自若地转身去把沉香叫了进来。

沉香带着侍女们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伺候着主子穿衣，整襟，系带。

陆早早转身洗漱，谢洄年抬手屏退正要伺候的侍女，拿着帕子给她擦手。

陆早早看了他一眼，谢洄年道：“这个简单。”

侍女们站在一旁，低着头，神色略微古怪。

“天气越来越热了。”谢洄年正色说道，“殿下不出门时，可以穿一些轻便简单的衣服，这样既舒适又不会闷热。”

陆早早抬手拢了拢宽大的袖子：“这料子轻盈凉爽，并不闷热。”

谢洄年默了默：“是。”

洗漱之后开始梳妆，陆早早坐在梳妆台前，侍女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稍有疏忽——倒不是公主殿下脾气有多不好，而是旁边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忍不住提心吊胆。

其实谢洄年表现得还好，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没有开口说什么，眼神表情也跟往常没什么不同，温雅贵气，如芝兰玉树。

只是他到底是个男子，身姿高挑，气度不凡，即便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也让侍女们倍感压力。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