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冀州，就算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地赶路，也需要至少四天时间。
好在这个时候天气还不太热，萧重山在京中任大将军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当地官员和族中长辈为了等待萧重山回去，都会想办法，哪怕多花点银子也会找到保证尸身不腐的办法。
只是戴着孝送信的那个人，萧重山却不知是何身份，想要问他一些情况，却发现人已先走一步。
朝上政务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晏宸每天晚上都会召太医至寝宫把脉，确定龙体无恙才行。
半个月过去，身体没什么不适。
晏宸渐渐放下了心，开始怀疑陆早早故意吓唬他，也许他根本未曾中毒。
去问了太后，太后也没什么明显的症状，晏宸于是越发放了心。
然而这颗心还没放下来一天，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脸色大变。
“皇上！”一份急报打破了皇宫里暂时的平静，也打破了早朝上的喧闹，“东南一带出现大规模军队作乱，经查是前朝余孽，还请皇上立刻派兵平叛！”
晏宸脸色骤变：“什么？”
满朝文武齐齐一惊：“前朝余孽？”
“回禀皇上，确实是前朝余孽，为首的乱军是前朝最有名的将领后代，名为凤天麒，属下怀疑他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主子，但这个主子一直未曾露面。”来人禀道，“凤天麒手下的叛乱战斗力很强，东南凤翔、飞羽两座城池已被他们占领，叛乱很擅长笼络人心，攻下城池之后，禁止烧杀掳掠，反而善待当地百姓，甚至有百姓主动为他们提供住处……皇上，长此以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怎么会突然出现叛军？”
“凤天麒？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以往只听说叛军烧杀掳掠，造成百姓民不聊生，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叛军善待百姓，实在是匪夷所思。”
“有什么匪夷所思的？烧杀掳掠的是强盗，只占城池，贪财物，不成气候，擅长收复人心才可怕，证明他们是有备而来，打算长期作战的。”
晏宸面沉如水，紧握着龙椅的扶手，不发一语地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直到议论暂停，他才冷冷道：“叛军该诛！”
大臣们高呼吾皇圣明。
晏宸转头看向谢洄年，“温卿，你觉得应该派谁去平叛？”
谢洄年道：“萧大将军虽然已离开，但他麾下的几个将领都是可用之才，趁着这个机会攒了军功，以后也能更好地得到将士们的追随。”
“臣觉得摄政王也可以领兵。”另外一个内阁大臣皱眉，“如果叛军很厉害的话，虎贲军那几位将领不知会不会是对手。”
晏宸表情沉下，让摄政王去平叛？是嫌他的权力还不够大？
“他们是萧大将军亲自带出来的，区区平叛，应该不成问题。”
“没独自领兵上过战场，谁知道本领究竟如何？”
“既然是叛军，规模应该不大，虎贲军若连这点叛军都压不下去，以后还怎么上战场保家卫国？”
“徐大人说得没错，摄政王去平叛大材小用，眼下正是萧大将军麾下那几位将领历练的机会。”
谢洄年安静地敛眸，听着大臣们各执一词，心里已经确定了结果。
皇上不可能让摄政王去平叛，哪怕文武百官都建议摄政王出兵也没用，最终定是虎贲军接下这个任务。
而这个结果，本就在谢洄年预料之中——或者可以说，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晏宸目光扫过殿上群臣，声音平静威严：“如果召回萧重山，各位以为如何？”
“皇上，万万不可啊！”
“萧将军重孝在身，若此时召他回来，除了遭受非议之外，还会让天下人以为大雍无人可用，叛军岂不是更加嚣张跋扈，增长了他们的气焰？”
“还请皇上三思！”
大臣们刷刷跪了下来：“请皇上三思！”
“众卿考虑得周到，是朕糊涂了。”晏宸语调微缓，“温爱卿，徐爱卿，李爱卿，王爱卿，下朝之后去御书房详议此事。”
殿上几位年轻的亲王始终未曾说话，他们看向被皇帝委以重任的谢洄年，目光微沉，表情透着意味深长。
都说谢洄年和萧重山是皇帝的文武心腹，一个权臣一个武将，是皇帝左膀右臂，而这对左膀右臂彼此也在暗暗地勾心斗角。
不知这猜测有几分真，几分假？
最近朝中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少，一件接着一件，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这其中也不知究竟是谁的手笔？
抵达御书房，晏宸照例询问了几位内阁大臣的意见，其他人都陈述之后，晏宸才看向谢洄年：“温卿怎么看？”
“萧大将军能执掌二十万虎贲军，不是他一个人的本领，最重要的是他能知人善用，就像皇上一样，对忠诚有能力的下属予以绝对的信任。”谢洄年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说道，“萧将军离开之后，他把虎贲军权力一分为四，每位将领负责五万虎贲军的操练，他们各自听命于皇上，假以时日，皇上可以制定一个演练计划，让他们彼此较量，看哪位将领带出来的兵战斗力更强。”
晏宸缓缓点头。
“但叛军来得太不巧，平叛刻不容缓，眼下已经没有时间让那么多人演练，四位将领也不可能同时去平叛，只能让他们四个人彼此切磋，看谁的本领更高一筹，这样领兵平叛也能让人心服口服，让皇上安心。”
毕竟这是一个立功的机会，平了内乱，除了升职犒赏之外，在军中的威望也会就此加深。
主将的本领从来不是靠嘴巴说的，而是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唯有上战场挣来的才是扎扎实实的功勋。
晏宸觉得他说的可行，询问其他几位大人的意见，得到了一致的认同：“温大人所言极是，暂时来说只能如此了。”
毕竟武将都比较孤傲，通常谁也不服谁，那四位将领都是萧重山带出来的，肯定都有几分傲气，派谁去都会引起其他三人的不满。
况且也不能贸然选一个为将，万一选错了人，输给叛军怎么办？
“这件事可以交给谁负责？”
谢洄年沉吟片刻：“可以交给端王负责。”
“端王？”晏宸神色微变，“为何？”
他原本打算让谢洄年全权负责此事，没料到他居然提议让端王领下这份差事。
谢洄年语气从容：“端王闲着也是闲着，替皇上分忧解劳本就是分内之事。”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端王是晏宸的眼中钉肉中刺……行吧，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要防的人确实有些多，归根结底在于他刚愎自用，猜忌心重，而这些都随了先帝。
除了虎视眈眈的四王，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晏苍，行为悖逆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长公主陆早早，还有几位兄弟也在他防备之中。
仔细想想，这个皇帝当得也够累的，放眼朝堂能让他信任的人根本没几个。
晏宸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谢洄年的意思，眼底划过一抹深沉的光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端王负责。”
端王若能选出一个合适的将领，顺利平叛，那么所有的功劳都是虎贲军的，若选择的将领平叛失败，那么端王将与他们一起承担罪责。
怎么算都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