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政委沉默了一瞬，开口试探：“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陆婉坚定摇头：“考虑得很清楚了。”

　　曲政委看着说完就起身出门的陆婉，无奈摇头。

　　转头拨通了顾淮安办公室的电话，声腔带着怒气：“顾淮安，你媳妇找我打了离婚申请，你小子做任务的时候缜密果断，怎么到了感情上，这么拎不清！”

　　电话那头的顾淮安鼻音很重：“政委，她真把字签了？”

　　“签了！顾淮安，陆婉这么好的丫头不珍惜，你又想像十年前一样，再次失去？”

　　顾淮安端坐在椅子上，握着政委愤怒挂断的电话，神情复杂凝重。

　　政委的话像尖刀刺进他的胸膛，刺的得生疼。

　　军区大院里，陆婉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打算去广州。

　　院外，念博的嬉闹声响起，随之还有吴水红严肃的嘱咐声。

　　“念博，你记住，小姨不喜欢你没关系，顾爸爸才是做主的人。”

　　“只有顾爸爸能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乖孩子，你千万要巴结好你顾爸。”

　　一字一句的嘱咐，像利剑戳进陆婉的胸膛，钝痛极致。

　　她想冲出去跟姨妈对峙，可很快又忍了下来。

　　刚刚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现在计较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背着包袱不动声色，等院子里没了声才出门，偏偏还是跟姨妈二人碰了个正着。

　　姨妈惊着了，老脸煞白。

　　“小，小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婉收了视线，拢了拢包袱就要走。

　　刚走两步，姨妈却慌得赶紧来拽她：“你别走啊，我是跟娃说着玩的，小婉，你这样姨妈心里怎么过的去啊？”

　　陆婉的手被“亲切”的姨妈攥的生痛，可跟心里的痛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

　　她真以为，姨妈是好人，是真的关心自己。

　　可却不曾想，她存着心思竟是那样的狠，她理解却不接受。

　　姨妈为外孙打算，她也为自己打算。

　　人立在这世上，靠别人怜悯是过活不起来的，唯有自己立起来。

　　“挺好的，恭喜你们一家团圆了。”而我也要去谋自己的幸福了。

　　陆婉一寸一寸抽回自己的手，力道很轻，姨妈却跌到了地上。

　　她摔个结实的屁股墩，“咚”地一声听得就痛。

　　陆婉瞳孔一震，连忙伸手去拉她。

　　倏地，却被人猛地推倒在地：“陆婉，你做什么？”

　　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是顾淮安。

　　陆婉狠狠地摔在地上，小腹的钝痛让她哑然失声。

　　顿时，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连同身下一阵汨汨……

　　顾淮安扶起姨妈，转头放狠：“这里已经不是你家了，请你离开——”

　　话未说完，地上是一片鲜红，他瞳孔骤然一缩！

第10章

　　陆婉跌坐在一滩鲜红的血迹里，身体蜷缩成虾米环抱着。

　　“痛，好痛……”

　　陆婉抑不住地喊痛，拼了命地护着肚子想让血不往外流。

　　经过人事的姨妈大惊失色：“这，这像是流产啊！”

　　流产！？

　　顾淮安大骇，甩开姨妈，抱起了陆婉就往外跑。

　　“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陆婉脸色毫无血色，像个挂件缩在顾淮安怀里。

　　小腹像被人生生撕成两半，疼得全身发抖，陆婉混沌的意识清晰地感觉到还没有三个月的孩子正跟自己剥离……

　　顾淮安语不成调，他拼了命地跑，大声地喊：“医院快到了，陆婉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可痛感越来越强了，陆婉无力地伸出手想去摸自己的肚子……

　　忽的脑海一片白，曲起的手臂缓缓垂下，彻底昏死了过去。

　　医院缴费台，排着长长的队伍。

　　顾淮安失魂落魄等在原地，陆婉苍白又绝望的眼神浮现眼前，耳边是医生那句：“人保住了，孩子没保住。”

　　她怀了他们的孩子，三个月了，又知道了过去他和袅袅之间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在收养念博这件事上这么的抗拒。

　　是他错了，没整理好过去的感情并徘徊不定，没瞧出她的不对劲，还说了那么多令她难过的话，甚至失手一推导致这个亲生孩子的死亡……

　　她定然是委屈难过极了，才那么决绝的要和自己离婚。

　　她真的要离开自己，不跟自己过了。

　　想到这里，顾淮安紧握缴费单的手就收紧，不想再想下去了……3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幸好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等缴完费，跟还昏迷的人道歉认错。

　　他要告诉陆婉，自己心里有她！

　　病房里，刚下手术台的陆婉，做了个梦。

　　梦里，五岁的儿子正趴在凳子上画画，她立在旁边看着。

　　“妈妈，好看吗？这是阿瑾画的你。”儿子笑意盈盈，把画举得高高的，眼里的期待亮晶晶的。

　　“阿瑾画什么都好看。”

　　陆婉揉着儿子柔软的发，满脸温柔。

　　还好，儿子还在。

　　她暗暗松了口气，儿子的小脸却凝重了起来。

　　他稚声稚气地说：“妈妈，要是你见不到阿瑾了，别伤心别难过，妈妈要过自己最幸福的日子。”

　　陆婉脸色一僵，立马打断：“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别说不吉利的话！”

　　她急着去抱儿子，可一碰，儿子便消散成烟。

　　陆婉崩溃了：“阿瑾，别离开妈妈！”

　　她伸手去抓，抓啊抓，什么都没抓到，却把自己抓醒了。

　　消毒水弥漫的病房里只有医生，不见顾淮安的身影。

　　闻声赶到的医生先开了口：“醒了就没事了，好好休息吧。”

　　话落要走，陆婉却一把拉住了人：“医生，我孩子没事吧？”

　　医生眉心一紧，语重心长：“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以后还会有……

　　那现在呢？陆婉抚上已然平平的小腹，现在没了！

　　猩红的眼望着天花板，泪水蓄满眼眶，悲痛淹没了全身，她死死地咬着唇。

　　不会再有了，她那么听话聪明的儿子，不会有了。

　　这结果在自己被顾淮安推倒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刚刚那个梦，是他来跟自己道别的。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一秒，陆婉直接拔掉了自己手上的输液针。

　　下了床，她一步一步走出医院。

　　也好，也好，成全别人，不如成全自己。

　　南下广州的长途巴士在医院门前停下，售票员扯着嗓子喊：“广州，要去广州的上了哈，今年最后一趟了！”

　　陆婉捏了捏口袋，她全部的家当八百四十三块二毛钱的家当还在。

　　“陆婉，你特意来送我的吗？”

　　身后，姜嘉瑞的声音开心响起，陆婉回头一看，她背着比她人高的行李包，两手满满当当。

　　四目相对，陆婉眼里燃起希望。

　　她拉过姜嘉瑞手，毅然道：“我跟你一起走！”

　　病房外，愧疚的情绪累积让顾淮安太阳穴发紧，道歉的话又酝酿了一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抬手推病房门，轻轻一碰却发现房门虚掩。

　　心口猛然一紧，顾淮安大力将门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