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先走，少帅离开前命令我一定要保护好您！”

　　颜棠搀扶起一个老者，亲自交到士兵手中。

　　随即，她严肃看向李谋，语气坚定。

　　“他们是我国的英雄和烈士家属，让他们先撤。”

　　“敌军很快就要来扫城，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我熟悉戏院的地形，去前厅戏台为你们争取撤退时间。”

　　见李副将欲言又止，颜棠语气硬朗了几分。

　　“再犹豫下去，谁都走不了！”

　　她说完，又将手中的医药包交到竹苓手中。

　　“竹苓你懂包扎医术，跟李副将一起保护他们。”

　　颜棠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

　　竹苓脸上满是炮火爆炸后的灰尘，眼泪簌簌而落。7

　　“不，我要和夫人在一起！”

　　“这是命令！”颜棠正色道，“国难当头，你必须做好烈士家属的医疗后勤保障工作！”

　　李谋是军人，自是清楚眼下这种情况，颜棠的安排最合理。

　　他一咬牙，拉住了竹苓的胳膊。

　　“夫人，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已经发电报给少帅了，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撤离的队伍有条不紊。

　　一旁缺了一条腿的士兵拄着拐杖，搀扶断了双臂的战友。

　　一位步伐蹒跚的老人牵着面黄肌瘦的幼童，男孩懵懂的眼中充满恐惧：“奶奶，这次我们又要逃去哪里？”

　　老奶奶的声音麻木又空洞：“奶奶也不知道，跟着军爷走吧，有他们保护，哪里都是家。”

　　等他们进了密道，颜棠立马堵死通道门，再用草堆做掩盖。

　　这时，外面响起了枪声。

　　颜棠疾步朝前院走去。

　　不远处好几辆卡车徐徐驶来，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大批士兵，持枪逼近。

　　见到活人，直接射杀。

　　不论男女，不论老幼。

　　颜棠攥紧手指，指甲掐进掌心。

　　清晰的痛意让她保持镇定和冷静，她必须演好自己的最后一场戏！

　　后台生灰的衣架上，有一件破旧的花旦水粉戏服。

　　颜棠快速换上，走上了戏台。

　　眼看那些人齐刷刷走进来。

　　颜棠深吸一口气，清明的眸底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水袖一拂，唱腔即开。

　　“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骨寒。”

　　轻盈的唱腔如梦如幻，婉转荡漾在空荡的戏厅中。

　　一众士兵正好走了进来，看到戏台上有活人立马举枪扣动扳机。

　　正要开枪之际，被为首的将军制止。

　　“少帅夫人的唱腔，本将意犹未尽。”

　　“戏已开腔，八方来听，如今徐州城已经是本将的囊中之物，兄弟们听一曲也无妨。”

　　颜棠看着来人，这才发现导致徐州沦陷的叛国贼，正是之前少帅府的贵客——吴成忠。

　　怪不得厉淮骁后脚刚走，徐州立马就失守了。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颜棠敛住心神。

　　她纤纤玉指朝前一指，水袖一挥，声腔曼妙。

　　“自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婉转悠扬的声调中，吴成忠走到台前坐下，其他下属见此，也跟着落座。

　　颜棠面不改色的扫视一圈，接着挥动水袖，开腔唱戏。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尾音婉转，戏到落幕。

　　颜棠从袖中抽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子，红唇轻吹一口气，骤然蹿出一团跳跃火焰。

　　吴成忠眉头一拧，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霸王别姬》最后一个动作是拔剑自刎。

　　可这个女人的手上没有宝剑，只有一个火折子。

　　正觉得不对劲之际，颜棠将点燃的火折子直直往戏台一扔。

　　顿时，大火瞬间包围整个戏台。

　　“有诈！”

　　吴成忠大惊，他骤然起身想要阻止。

　　可是晚了。

　　周围响起嘶嘶火线燃起的声音。

　　台下的士兵听得如梦似醉。

　　待反应过来时，浓烟滚滚和火药味已弥漫整座戏楼。

　　“快跑！”

　　吴成忠提醒手下士兵，再举枪对准戏台上还在吟唱的颜棠。

　　“嘭！”

　　枪声，和掩埋在戏台座椅下的炸药包爆炸声一并响起！

　　轰隆一声，台下大半的敌军被尽数炸飞。

　　火光冲天，大地为之颤抖。

　　巨大的冲击力将整个房顶掀飞，房梁接连倒塌。

　　敌军凄厉的叫喊声成了整座戏院的绝唱。

　　“噗——”

　　胸口中了一枪的颜棠被一根房梁狠狠砸到在地，鲜血四处喷溅。

　　濒临死亡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但是这次，她是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过往一生如走马观灯，一幕幕在颜棠眼前闪过。

　　她这短暂的一生，笑泪参半。

　　有爱有恨，痛过也悔过。

　　如今诸事万般，都将随她埋葬在这片火海。

　　滚烫的温度快速逼近，模模糊糊中，颜棠好像看到有人从火光中朝自己走来。

　　转眼，又随风消散在一片烟火之中。

　　颜棠闭上眼。

　　“轰隆——！！”

　　剧烈的爆炸响彻整个天际。

第10章

　　整座戏院轰然倒塌，烧成灰烬。

　　曲已终，戏子碎骨，以殉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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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平昌刚刚平息战火。

　　厉淮骁命人处理后续事宜，自己带着韩瑶赶回徐州。

　　“瑶儿，平昌已定，你有家了！”

　　汽车后座，韩瑶依偎在厉淮骁怀中，眼底尽是感动。

　　“瑶儿有少帅庇护，真乃三生有幸……”韩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担忧，“要是师姐再像上次那样，逼我离开怎么办？”

　　厉淮骁搂着她的腰肢，低头在她发丝上落下一吻。

　　“别怕，有本帅在，任何人都不能胁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这一次，本帅一定保护好你。”

　　他既已下定决心，就一定要说服颜棠。

　　别人三妻四妾，他只要一妻一妾。

　　韩瑶笑着抬手拂过厉淮骁胸口：“那现在，少帅是更喜欢师姐还是瑶儿呢？”

　　厉淮骁语气寡淡了几分：“现在的她，比不上从前了。”

　　那个女人，不温不火的性子，早就让他腻了。

　　这半年来，自然是年轻、鲜活的韩瑶，更让他心动不已。

　　每日回少帅府，对着一张端庄娴雅的脸，实在是无趣极了。

　　韩瑶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笑着钻入他怀中。3

　　“那瑶儿以后每天都给少帅唱戏，只给少帅一人唱戏。”

　　她红唇动着，直接在厉淮骁耳畔吹了口气，娇声唱起了《西厢记》。

　　“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厉淮骁身躯一僵，好似刚才听到的是颜棠的声音。

　　那个女人，最爱给自己唱的便是《西厢记》。

　　她说戏曲中的男女主冲破重重阻扰，终是有情人成眷属。

　　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是如此。

　　从前不被人看好，戏子与军阀，如何能在乱世中生出真情？

　　但厉淮骁却大胆的爱了，并且还昭告了全天下的人。

　　可当年的颜棠，明明那么鲜活、恣意。

　　为什么分开半年后再重逢，她却变得寡淡无趣了呢？

　　一抹淡淡的白玉兰花香气息扑鼻而来，让厉淮骁骤然回神。

　　这不是颜棠最喜欢的香膏味道吗？

　　他低头看去，韩瑶正拿着一盒香膏在她手腕涂抹。

　　厉淮骁眸光暗沉下来，一种难言的情绪快要冲出胸腔。

　　韩瑶的一颦一笑，唱戏喜好，同五年前的颜棠一模一样！

　　厉淮骁的神色骤变，触电般地推开了还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人。

　　“少帅？”韩瑶一脸懵。

　　还不等他说什么。

　　行驶的汽车被人急切拦下。

　　“少帅！”

　　厉淮骁降下车窗，见浑身是血的李副将和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