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舟挂断电话，冷睨而来，语气平静：“第二个地方暂时去不了，我要陪我未婚妻去试婚纱。”

我的心，像绞着什么一样，生生发痛。

我很想拦住裴晏舟，质问他为什么变心，为什么说好的又不算数了。

可世界变化，时光和变心是从来不讲道理的。

我只能把满腔的苦涩，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好啊，正好我还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个时代的婚纱，能带我一起去看看吗？”

对上裴晏舟狐疑的眼神，我又并起手指，指着天发誓：“我发誓，我只是看看！”

他上下仔细打量过我，许久后才颔首。

我跟着他，来到了婚纱店里。

如今的喜服不似从前，是一袭洁白，裙摆宛若逶迤着一滩白雪。

裴晏舟换了白色的西装，身姿挺拔，俊朗的不像话。

他朝着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接一下。

甚至我下意识站起身来，想要去挽住他。

只是他的未婚妻抢了先。

她穿着嫁纱，挽住裴晏舟的手臂，笑着靠进他的臂弯。

两人天作之合，宛若一对璧人。

而我，站在角落处，如一个阴暗老鼠窥探着他们的幸福。

思绪一恍，我竟然又想起了以前，我和将军站在高台之上看旁人娶亲。

那日真是热闹极了，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将军突然扭过头看着我，清冷的褐色眸眼里写满了专注。

“肃霜，以后我们成婚不招摇过市好不好。”

“那将军想要……”

“我要在阳春三月，带你去桃花密林，与你共拜天地。”

可惜，我们到最后还是没能成亲，哪怕只是简单的拜天地都没有过……

如今时隔千年。

他已经不记得他的肃霜，抛却了我们所有过往。

他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要带着她步入婚礼殿堂。

而我，宛若跳梁小丑，什么都不是。

我看着他们幸福的一幕，呼吸不得，险些要窒息。

试完婚纱，柳诺看到了角落中的我，秀气的眉头狠狠挑高，抬腿快步走来。

“是你！我不是警告你别缠着我未婚夫吗？你怎么又来了！”

我有些局促，想了想又笑了：“我只是来看看，这些新奇的物件，我从没见过。”

柳诺怒目圆瞪，身出尖利的手指狠狠戳向我的脸：“别人结婚有什么好看的，你还要不要脸呢？识相的就赶紧滚！”

是裴晏舟过来，伸手拉住她替我解围：“柳诺，别这样。”

柳诺狠狠甩开他：“你还敢替她说话？”

“是我叫她来的，陪你试完婚纱，我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裴晏舟好声好气的哄她。

柳诺怒不可遏，血红的指甲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子。

“裴晏舟，你什么意思？还结不结婚了？虽然我们之间是联姻，但请你装也要装到婚礼结束！”

裴晏舟无视她的坏脾气，语气温和：“自然是要结的，我答应过柳伯父和你结婚，就会照顾你一生一世，永不食言。”

永不食言……

我思绪恍然，一瞬间，又似回到了两千年前。

将军的沙哑嗓音犹在耳旁。

“我对肃霜，永不食言。”

那个时候，他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柔情。

原来所谓海枯石烂的誓言。

只是一个给我的美好承诺，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而已。

裴晏舟语气清冷，看着我一字一顿：“不过我也答应了她，会陪她去三个地方。”

“走，现在去第二个地方！三个地方走完之后，还请你告诉我肃霜刀在哪里。”

“到时候，你就别缠着我了。”

第7章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裴晏舟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我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出来一样痛。

可更让我无力的是，我根本没有心痛伤心的立场。

千年前，我是他的佩剑。

是他心尖尖上的爱人

如今，我又是他的谁？

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我浑噩跟着他离开婚纱店，马不停蹄去了第二个，我们曾情定三生的地方——长云渡口。

只是昔日的长云渡口，如今只剩一汪小小的湖泊。

湖泊旁高楼林立，再不复昔日景象。

如同我和裴晏舟的感情，面如全非。

我看着这汪湖泊，异常沉默。

脑子里只想到两千年前，我险些被裴老将军派来的巫师杀死。

那巫师一支收魂利刃，直接穿透了我的肩膀。

将军赤红双眼，策马带着我去找得道高人求救，最终到了这长云渡口边。

波光涟漪，一叶扁舟在远处飘摇，后面追杀的人源源不断。

将军抱着奄奄一息的我下了马，心疼地看着我，对我说：“肃霜，你再忍一忍，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那支穿魂箭法力太强，我的灵体已然残破，不愿再连累他：

“将军……肃霜活不了了，您赶紧回去，向裴老将军认错吧……”

将军发丝凌乱，下巴青茬丛生，过往的英姿不在，憔悴无比。

他苦笑一声：“肃霜，跟着我，你受苦了，你若活不了，我又如何能独活于世？”

我被他的话震到，心里涌上细细密密的甜意，连肩膀上的痛都盖了下去。

“可，可我只是一把刀……”

裴晏舟看我的眼神，晦暗又柔情：“可我早已不止将你当做我的佩刀，肃霜，我心悦你。”

我脑中紧绷的弦，在那瞬间猝然断掉，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肃霜，我心悦你。”

他喉头滞涩，声音也沙哑无比。

“肃霜，我总觉得，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人也应该冷情冷血。”

“可是遇到你，我才感觉到，原来我有血有肉，心也是会动的。”

长云渡口那些话，如今依旧在我耳边响彻，清晰无比。

可是我站在这里，却早已不复当年场景。

没有月色，没有扁舟。

有的，只是浅淡的湖水，望不到尽头的马路。

风将裴晏舟的碎发吹得飞扬。

他站在那里，音容未变，却已经不是当年的人了。

我抬眼看向他，可他却像有预知能力一样先开口问道：“你是又要问我想起来了没有吗？”

我落寞垂下眼，所有的话通通堵在嗓子眼里。

一股无力感从心中升起，将我从里到外层层包裹。

裴晏舟低下头抽了一根烟，红色火点在他指尖忽明忽暗。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紧咬下唇，固执反驳：“你是！”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裴晏舟反问。

证据，我自然有。

我想起来当年城楼之上，他送我的那支玉簪。

上面刻了我和他的名姓，和我一同被挖出来，如今就在博物馆里。

“是不是只要我拿出证据，你就会愿意想起我们的过往？”

听了我的话，裴晏舟的眸子明明暗暗闪了几下，薄唇轻启合着好闻的烟草味吐出一个：

“好。”

第8章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又有几分，是为了博物馆中的“肃霜青铜刀。”

有他这句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当晚，我又回了一趟博物馆。

几乎没有犹豫，我将这玉簪从博物馆拿了出来。

第二天，递给裴晏舟时，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期望他看到我们的信物，能够想起来些什么。

“这上面刻了我们的名姓，你看看，你就是他！”

裴晏舟接过簪子后，细细打量过后，脸色大变。

他死死攫取住我的手腕，眼里失望和愤怒交杂：

“陪你演了这么久，你终于露形了！白玉古簪都偷出来了，还说古青铜刀不是你偷的？！”

“你知不知道这是国家级的文物！”他怒不可遏死死攥紧我的手。

我被他的态度刺伤，第一次反驳他说的话。

“这是你曾经送给我的，是属于我的东西，无论怎么都不是偷！”

裴晏舟的脸色更加难堪，将我连拖带拽送到了警察局里。

一口咬定：“警官，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