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玄凌点点头。

摆渡人忽地唱起了从未听闻的水调，声音沧桑，像是经历了岁月的沉淀，悠扬寂寥。

摆渡人告诉他，这是摄魂曲，是每一代摆渡人都要学会的曲子，只因前来找寻魂魄的痴情人日日都有，摄魂曲起，必有魂魄。

除非，魂魄的灵识不愿再见。

景玄凌若有所思，羽柔是不会想见他的吧。

被摄魂曲召来的魂魄来来往往，景玄凌终究是没看见羽柔的影子，心中不免黯然神伤。

可他不打算就此放弃，今日，他必须要找到羽柔。

行至忘川河岸边，摆渡人撑杆停下，道：“这忘川河奈何桥得需陛下独自前往了，老头子我可是去不得的。”

景玄凌起身下船：“劳烦老人家了。”

摆渡人笑笑，撑船离开，景玄凌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拱桥，他迈开步子就走了过去。

奈何桥上等着轮回的魂魄数不胜数，玄凌觉着这孟婆汤的味道有些刺鼻，让人感到恶心，偏偏那些魂魄甘之如饴。

他还是没有从这些魂魄中间找到羽柔。，他便在奈何桥不远的大石头上坐下。

景玄凌什么也不做，只是专注地盯着桥上的各路魂魄。

不知过了多久，景玄凌觉得有些乏了，眼皮在打着架，神志越来越模糊。

混乱间，一个瘦削的白袍女子匆匆赶了上来，景玄凌晃了晃脑袋，想要看清些。

当视线终于恢复清明，景玄凌的目光死死地定在了那白衣女子身上。

他终于等到了，羽柔淡然地站在桥上。

第38章

景玄凌的眼里除了她便再也容不下其余人。

他反应过来后连忙跑过去，羽柔偏头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回头，似乎是看不见他的存在。

景玄凌着急忙慌地冲过去，在到奈何桥下时，他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景玄凌不甘心地又撞了上去，却依旧是被隔绝在外，他疯狂地拍打着生死相隔的屏障。

景玄凌红着眼哭喊道：“羽柔！别走！”

桥上的羽柔纹丝不动，不只是她，桥上的所有人都感觉不到景玄凌的动静，依旧是旁若无人地等待着入轮回道。

景玄凌捶打着屏障，屏障上的灵力就像刀子，割破了他的手，但景玄凌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帝王姿态。

泪水无情地打湿了他的衣襟，景玄凌看着羽柔的背影赶到无能为力。

很快羽柔就到了轮回门前，孟婆笑容慈爱地递上一碗无色无味的孟婆汤。

羽柔接过那只瓷碗，道：“喝下去便会忘却这一生吗？”

孟婆笑道：“当然。”

羽柔望着碗中的汤水，水中浮现出腾渊的面容。

一时之间泪眼婆娑。

“那我的爱人也会……”

孟婆摸了摸她的发，道：“世间真爱是难得的缘分，若当真羁绊情深，总会再相遇的。”

羽柔点点头，道：“谢谢您。”

景玄凌眼看着她端起了碗，瞳孔地震。

“羽柔！不！”

羽柔一饮而尽，睁开眼后，眼中一片茫然，景玄凌跪了下来，心痛地看着羽柔。

羽柔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过去，可身后什么都没有。

景玄凌见她回头，对上了她的视线，连忙用力捶打着屏障，可羽柔立即转身，毫不犹豫地进了轮回门。

景玄凌悲痛地说不出话，逼出了一口黑血，身边出现了黑白无常的身影。

“天帝陛下，王爷命我二人送您回去。”

“陛下节哀，请。”

景玄凌浑浑噩噩地站起身。

“羽柔……”

景玄凌踏上了忘川河的水面，河面平静的毫无波澜，他亦步亦趋地走着，嘴里不断念羽柔的名字。

黑白无常想上前劝阻，景玄凌却猛地推开他们：“滚！都给本座滚！”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每走一步就感觉到从脚底传遍全身的灼热感，下一步又像是被寒雪冰封。

路程还未过半，景玄凌就坚持不住摔倒在了水面上，冰火交加的疼痛感直达心底，痛不欲生。

景玄凌的泪水滑落在水面上，眼前忽而出现一抹身影，景玄凌抬眼望去，伸手想拉住那个影子，却始终拉不住。

景玄凌吐出一口鲜血，眸子里的泪在颤动，他想要站起身来，可忘川河的水面似乎牢牢粘住了他，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景玄凌不甘心地喊道：“回来！”

他满口血污，疼得昏死了过去。

……

景玄凌感觉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是他和羽柔那些美好的曾经，那些专属于他们的记忆。

可这些幸福转瞬即逝，羽柔被他一次次抛下，被他一次次怀疑。

黑暗中，只有羽柔独自哭泣的声音，那些泪水刺痛了景玄凌的心，他想上前安慰可雪晴的身影又出现在面前。

第39章

景玄凌怔愣一瞬，腿不自觉地跟着雪晴离开，而后桩桩件件都浮现在他面前。

他收回了送给羽柔的嫁衣给了雪晴。

他为了雪晴重伤羽柔。

他在羽柔战死时选择和别人成亲。

是他亲手将羽柔对他的爱一点一点地消磨。

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是他罪有应得。

景玄凌回过神，一步一步朝哭泣的羽柔走去，不等他开口，羽柔仇视着他，将匕首抵在脖子上。

“你别过来！”

景玄凌顿住脚步，道：“羽柔！你冷静一下。”

羽柔双眼含泪：“我恨不得，永生永世都不要遇见你才好！”

景玄凌心中一震，这话是羽柔第三次说出口了。

他垂下眸子，道：“你应当恨我的，都是我的错。”

景玄凌突然卸了力，跪在羽柔面前，他握住羽柔拿着匕首的手，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景玄凌哽咽道：“要杀要剐，你想怎样都好。”

“但是，求你，给我来生赎罪的机会。”

羽柔摇摇头，道：“你曾说，让我相信你，我信了，可结果呢？我的信任换来的是什么？”

“景玄凌，真的够了。”

“你放过我吧。”

景玄凌一行泪落下，滴落在冰冷的匕首上，晶莹剔透，他直视着羽柔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羽柔轻声开口：“你该醒了。”

景玄凌缓缓睁开眼，抬手摸到脸上的湿润，无言。

医仙见他醒过来，连忙上前号脉。

景玄凌面色惨白，嘴唇乌青，医仙叹道：“陛下还得多注意些身子才好。”

景玄凌点头：“本座知道了，你退下吧。”

医仙无奈地行礼，景玄凌又叫住了他。

“慢着，传司命仙君，本座要见他。”

“得令。”

医仙离开后，景玄凌披上外袍行至院中，院中的花草皆是从前羽柔亲自打理的，无人插手。

景玄凌轻抚花朵娇嫩的花瓣，身后传来司命仙君的声音：“臣拜见陛下。”

司命仙君见景玄凌这副模样，不免担忧，景玄凌长发披在身后，身形瘦弱了大半，病态尽显。

司命仙君关心的话语还未说出口，景玄凌便道：“司命仙君，本座有一事相求。”

“陛下但说无妨。”

景玄凌收了手，道：“世间所有人的命运皆由司命殿掌握，本座想请您将羽柔的命运与本座相连。”

司命仙君面露难色，道：“陛下，天命难为，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可轻易插手，若贸然改变，陛下您会遭其反噬。”

景玄凌轻笑道：“本座时日无多，无妨。”

司命仙君看着景玄凌的背影，终究还是应下了。

待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人时，景玄凌无力地坐在草地上，静静看着小湖，花丛间蝴蝶飞过，停留在他肩头。

景玄凌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