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烦躁了：“所以啊分手吧，没有我，你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你去找个更有能力的男人，不需要你为了车房奔波。”

　　我所有的话被堵住喉间。

　　可他却乘胜追击：“至于那些钱，我每天活在你的负面情绪当中，每天对着一张阴暗至极的脸我都快要抑郁了，你也该对我有些补偿吧。”

　　在我自觉是人生最幸福的那两年，他却觉得度日如年，快要抑郁了。

　　我怕他再说下去，抢过了协议打断：“你让我缓缓吧。”

　　一夜未眠，我握分手协议睁眼到天明。

　　熬到九点上班时间，我去了医院，我需要再拿止痛药，胃痛得快要死掉了。

　　大厅里人来人往，很不凑巧，我却一眼看见了江亦铭。

　　他陪着谢清雯来产检。

　　江亦铭为她提着包，轻揽着她肩，神情里洋溢着即将当爸爸的幸福。

　　“咱们以后的孩子叫时逢吧，好吗？”

　　时逢？生于逢时，在期待中降生。

　　别和我一样……自出生就不被祝福。

　　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取给我和他未来小孩的。

　　谢清雯低头看着那张孕检单，幸福依偎在他怀里：“爸爸取的名字就是最好的！”

　　痛到极致就不会有感觉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

　　当胃里的痛感再次袭来，我才发现自己忘记拿止痛药了。

　　瘫倒在床上，扫过床头柜上我和江亦铭的亲密纪念照。

　　却满脑子都是谢清雯幸福依偎在江亦铭怀中的模样。

　　顿觉心烦意乱。

　　砸碎相框的声音无比清脆，玻璃渣散了一地。

　　我捡起合照，撕了个粉碎。

　　玻璃渣扎进指尖还没愈合的烫伤伤口，暗红的血交融在发黄的瓷砖上。

　　发霉的屋子，破碎的光，和烂透了的我。

　　痛苦的回忆如排山倒海般再次袭来——

　　幼年时，我与爸爸走失，花了三天三夜才跑回家。

　　可我却迎来了一次次的暴打：“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上学时，被同学欺负，盒饭里被塞满了垃圾。

　　就连我拾捡废品给奶奶买药的钱也被抢走。

　　可老师也只是轻飘飘一句：“同学们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你。”

　　是了，他们没错。

　　我的出生才是原罪。

　　我双手抱头，疯狂地薅住了头发，仅存的一丝理智也被痛苦彻底淹没。

　　手机不停有人发消息催单。

　　「怎么还不上号？说好三天上王者的呢？」

　　我跌坐在地上，面无表情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稍等，我现在立刻上号。」

　　信息发出去瞬间，我再没忍住，一口鲜血吐在了游戏界面上。

第8章

　　我淡定抹掉屏幕上的鲜血，锁定了孙尚香。

　　“战争，就是荣耀的竞技场！”

　　我像往常一样勇猛，可是一直打，一直输，一直打，一直输……

　　房间没开灯，我定定地坐在床上。

　　巨大的绝望如同一个无形的大网狠狠将我罩住。

　　一瞬瞬收紧，压抑得我完全没有一丝喘气的机会。

　　我打开微信给江亦铭转账。

　　520，1314,5200,9999……

　　一笔接一笔，发到银行卡显示余额不足我才停止。

　　我给江亦铭发消息。

　　「老公，我这个月又接了很多很多单，你的创业资金我一个月就能攒到了。」

　　「不，半个月，就半个月。」

　　「不闹了，咱们和好吧。」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收下转账，然后说：“这次我就原谅你啦。”

　　哪怕是为了钱，哪怕是谎言。

　　我愿意沉溺的，是他从黑暗中一步步将我救赎。

　　所以这一次，就在我身上停留最后一次吧。

　　最起码不要在我没了家，没了一切的时候离开我。

　　我发出的消息占满了屏幕，我紧紧攥住手机，双眸一瞬不瞬锁在屏幕上。

　　许久之后，转账被一笔笔退回。

　　江亦铭的消息醒目又刺眼——

　　“别犯贱了，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更’字如同利刃把我早已糜烂的心上扎透。

　　我的爱人说，不想更讨厌我。

　　晚上，我签好了分手协议。

　　可我心里还存有一丝幻想，我拿着那还未送出来的剃须刀去了江亦铭家楼下。

　　重要的事，要当面亲口说才行。

　　却被停放在在路旁的环卫车绊倒，垃圾箱里倾倒出一只箱子。

　　是我送给江亦铭的时光胶囊！

　　那里面装着我送他的所有礼物，我亲手diy的情侣对戒，我打印的聊天记录，我亲手织的围巾，我手写给他的信件……

　　我如珍宝般捧起，可信纸一瞬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湿。

　　最后一行字清晰可见——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想我会穿着纯白的婚纱嫁给你。”6

　　是了，他从未翻开过这个包装袋，也从正视过我的真心。

　　忽然，环卫工冲出将我手里的围巾夺走。

　　“这是我先捡到的！”

　　他把我怀里的东西全都抢走，边抢边骂：“年纪轻轻，不知廉耻，还来和我这种老人抢废品。”

　　不，这不是废品。

　　这是我耗尽了所有，所能盛上的最炽热的真心。

　　从口袋掉出手机屏幕上弹出了谢清雯的新微博——

　　照片里，西装礼服的江亦铭单膝跪在她面前，神情忠诚。

　　我自讽一笑，眸中的光彻底湮灭。

　　我接的单子还没有打完。

　　没日没夜地打，分上不去，段位也上不去。

　　客户来质问了：“什么辣鸡菜？打了十四把就赢了五把。”

　　俱乐部老板也不爽我了：“打不了别接，毁了我名声我挂你，全平台封杀！”

　　我道了歉，接着又把定金退给了客户。

　　剩下没打的单子也全都退款，不想逞强了。

　　我拉开了窗帘，屋外的月光皎洁，望着圆如玉盘的月亮，我又想起了江亦铭。

　　他语重心长的话在耳边骤响：“没有我，你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是啊，我该过正常的生活了。

　　起身收拾好了只吃了两口的外卖盒子，一鼓作气把房间打扫干净。

　　洗了脸，化了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裙子，我拎着垃圾走出房间。

　　下楼的时候，碰上隔壁的小孩和他爸爸。

　　“爸爸，今天凌晨有流星唉，可以带我去看吗？”

　　“当然可以。”

　　我也想去，听说流星可以许愿。

　　大雨过后的街道，吹着晚风，很舒服。

　　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沿着江边步道慢慢走。

　　流星要等凌晨才会降临，时间还早。

　　闪烁的路灯下，我打开相机朝镜头笑了笑，拍下了一张自拍。

　　我要和过去那个自卑又敏感的自己告别了。

　　我一个人走了很久，走到了沿江大桥中央才停下来。

　　路过的机车风驰而过，有醉酒的少年在唱。

　　“可能西安城墙上,有人誓言不分

　　可能要去到大理,才算爱得认真

　　……”

　　我静静听着，掏出了手机。

　　已经是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