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坤循声望过去，一眼撞上了谢柏菡那双含泪的眼眸，心中一痛，却还是强忍下心疼，生硬地别过了头。

谢柏菡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像是被一双手撕裂开来，她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近在咫尺的刀剑反射的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在赌，赌季听坤的心。

桑茴织见状心下一惊：“柏菡！不要！”

季听坤闻言连忙转头看过去，看见谢柏涵的举动他顿时心慌了：“柏菡！不要做傻事！”

谢柏菡顿住了脚步，泪眼朦胧：“你终于敢直面我了吗？”

季听坤呼吸一滞，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谢柏菡深吸了一口气：“收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季听坤闻言，眼神忽然之间便又冷了下来：“不，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当是我负了你。”

“季听坤，我最后再说一次，你若是坚决如此，那么我绝不苟活。”

谢柏菡的声音有些颤抖，季听坤瞳孔颤了颤：“你威胁我？”

“与其成为天下的罪人，不如鱼死网破，季听坤，我说过的，失我者永失。”

谢柏菡的话坚定不移，语气里满满的韧劲。

季听坤的手紧紧握住了轮椅的把手，气得有些眼红，可是他拿谢柏菡没办法。

桑茴织看向季听坤：“你难道还执迷不悟吗？你非要将柏菡逼死你才肯善罢甘休是吗？”

“不！我没有！”

季听坤下意识地反驳，让人不免心中大为震惊，很难相信这世间情爱居然能够有这般魔力，让人无法挣脱。

此时王上站了出来：“二皇子殿下切勿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若是您放弃了，哪怕以少敌多，滢善一族也要搏出一番大事业！”

陛下闻言惊道：“你们！你们竟然暗中勾结！”

王后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陛下，这叫兵不厌诈。”

“恬不知耻！”

皇后现如今也是气急了，眸子里泛着莹莹水光却又强忍着，依旧是高傲不屈的模样。

桑茴织紧紧抓住季听浚的衣袖，声音冰冷又狠厉：“没有虎符和玉玺，你们也无可奈何，我朝子民绝不向逆贼俯首称臣！”

“你们痴心妄想！若是想搅他个天翻地覆，那便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说罢桑茴织便摆出了对战的架势，上官滢慧见状扬起长鞭：“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那就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你要为你自己的自大而付出代价！”

说罢便冲了上去，两人瞬间交起手来，战况如火如荼。

季听坤见此，示意人手上去帮忙，不曾想季听浚拦在了他面前：“皇兄，收手吧。”

“三弟你还是如此天真，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季听坤噙着一抹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讽。

季听浚想不明白，为何局面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他更不明白自幼人淡如菊的，对他宠爱有加的二哥为何会有如此狼子野心。

仅仅是因为他的生母吗？

又或者是因为对他和谢柏菡之间的不满与失望，或者是更多的自卑呢？

世人常说人各有命，可季听坤不信，甚至是憎恶。

凭什么老天就给了他这样的人生？

母亲的离世，爱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和自幼暴露出来的残缺的身体。

他一开始便失去了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在一众皇子公主中，所有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生下来就是漂浮不定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

命运如此不公，他为什么一定要接受？

他看向季听坤，眼里的嫉妒与痛恨不言而喻。

季听浚是君后的孩子，自出生起便拥有父母的疼爱和重视，一直以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几乎是储君最大的人选。

所以季听浚永远可以肆无忌惮，自由洒脱，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属于他的，包括一桩好婚事，丞相府将军府两大势力都上赶着把女儿嫁过去。

到了他季听坤这里，不过是一句瘸子。

生下来便什么都有的人怎么会同他感同身受呢？

季听坤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动手！阻挡者，一律杀无赦！”

“将所有人一一拿下！一个都不要放过！”

第41章

佣兵们接收到命令后便蜂拥而至，和随行的官兵厮杀起来，场面混乱不堪。

桑茴织见状，一脚踹开了上官滢慧：“别执迷不悟了，否则丢了自己的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是打不过我的。”

上官滢慧身上多了不少伤口，嘴角边挂着一丝血痕，看向桑茴织的目光尽是不甘和憎恶，可桑茴织完全不在乎她的想法。

她几乎是一门心思地冲过去挡在君后面前，全力抵御着佣兵。

可身为女子的体力终究是胜不过男子，更别说是健硕操练的佣兵，但她绝不会就此屈服，哪怕是死她也要护住一朝根基。

双方僵持不下，桑茴织已经快要力竭了，她却依旧强撑着，哪怕拿着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险些掉落。

只有心中的执念一直支撑着她，这是她死后来到的世界，无异于这是她的第二个家，她绝对不允许让任何人去破坏。

她顶着两人的合力一击，嘴角开始溢出血来，她咬紧牙关，连连败退几步。

随即吐出一口污血，她撑着剑不让自己倒下，看向季听坤：“来啊，就这点本事不成？”

季听坤见她还不死心，说道：“可笑！你真以为靠你自己就能拦得住我了？做梦！今天我只能胜不能败！受死吧！”

桑茴织的目光不由地沉了下来，行动变得沉重吃力，难以抵抗节节败退。

季听浚眼看着她坚持不住了，想尽快脱身却被那些佣兵死死缠住。

谢柏菡站在原地，心急如焚，而后只见季听坤叫人拿来了弓箭，她顿时感觉到强烈的不安，说不出话来。

只见季听坤将箭矢对准了桑茴织，谢柏菡心中一震，一时之间怔在了原地。

直到箭矢射出去的瞬间划破了空气中的气流，她才反应过来。

“不！阿茴小心！”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桑茴织看清箭矢的那一瞬间，腿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季听浚朝她奔去，可是却难以将她救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锋利的箭矢穿过了谢柏涵的身体，血色之花在她干净的衣裙上绽放，随后便要倒了下去。

“柏菡！”

桑茴织顿时红了眼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抱住了她。

季听坤见状呼吸一滞，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

桑茴织慌张地不知所措，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柏菡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傻啊……”

谢柏菡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别哭，阿茴没事就好……”

桑茴织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泪水像是止不住一般，不停往外冒。

季听坤的身子颤抖着，话就像是梗在了喉咙里。

谢柏菡感受着身上的剧烈疼痛，眼皮沉重不已：“阿茴，我有些乏了。”

“不，柏菡你别睡，你别睡，求求你……”

“太医！太医！快去找太医啊！”

桑茴织哭喊的声音声嘶力竭，手上沾满了谢柏涵的血，看上去有些渗人，无人敢靠近。

说罢她便看向季听坤：“全都是你！是你害了柏菡！季听坤你还有没有心啊！”

桑茴织怨恨地看向季听坤，浑身散发着冰冷而又血腥的气息。

季听坤百口莫辩：“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要伤害她！”

“阿茴，别伤心……”

谢柏菡虚弱的声音响起，抬手想去为桑茴织擦干眼泪，可却提不起力气，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谢柏菡看向了季听坤。

眼神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她的手无力垂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

第42章

桑茴织紧紧抓住谢柏菡的手，微凉的触感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季听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他自己，他无力的看着桑茴织怀中的谢柏菡。

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种种。

他和谢柏菡是少时相识，那一年谢柏菡奉命进宫伴读，姣好的容颜和知书达礼的性子，让她成为了焦点。

最重要的是，谢柏菡是第一个不计较他腿疾的人。

那时候，谢柏菡经常会把他当作一个健全的生产很一般，同他玩蹴鞠、放纸鸢，时不时的给他直接被一些小糕点和有趣的小玩意儿。

谢柏菡的手很巧，她送给季听坤的每一样东西都有被他好好保存下来。

时间一长，两人便心生情愫，可是命运总是造化弄人。

谢柏菡对于季听坤来说，是这世界上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最后一抹阳光。

可现在，却被他自己亲手扼杀了。

他看着谢柏菡的脸渐渐变得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陷入了永久的长眠。

季听浚上前扶着桑茴织，可是她却像是个傀儡一般，麻木不堪。

她紧紧抱着谢柏菡愈发冰凉的尸体，身上沾了不少血污，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她滚烫的泪水落在谢柏菡的肌肤上，随后又消失不见。

没有季听坤的命令，所有人都待在原地按兵不动。

桑茴织的泪水流干后，她抬手擦干泪痕，脸上被蹭上了谢柏菡的血，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显得整个人都妖冶起来。

她拾起身侧的长剑，眼神狠厉又尖锐，她一只手紧紧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