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是丑闻；不留，是残杀。”傅锦墨根本没拆开，摁下打火机，一厘厘烧毁，火苗在他眼中蔓延，“叶家天下大乱，我何必管呢。”

　　海灵没待多久，离开了。

　　《女驸马》是湖春园压轴的戏，底下一千个观众席位爆满，沈茉走到傅锦墨那边，伏在栏杆上。

　　演员扮相俊俏，乌纱帽，水彩粉，红长袍，在台子中央，她瞧得入迷，“傅锦墨。”

　　傅锦墨一向不允许她连名带姓叫他，今天允许了，“嗯。”

　　沈茉托着腮，“我猜她不是女扮男装，就是男的。”

　　“嗯。”他喝汤。

　　“样貌真帅，也年轻，二十出头。”

　　身后没声音了。

　　“二十岁的姑娘和三十岁的男人没有共同语言，和二十岁的阳光男孩合得来。”

　　前排的观众有往台上扔礼物，扔钱的，沈茉没带现金，去翻傅锦墨的皮夹，有几千，她拿皮筋捆好，抛向戏台。

　　“和三十岁的男人没共同语言？”傅锦墨放下碗，“没关系，床上有共同的姿势和癖好，比什么都重要。”

　　招商办主任这时送来了一盒香蜡和一盒香膏，是老板娘亲手配制的，香蜡是烧的，香膏是涂的。

　　傅锦墨示意主任撂在桌上，出去。

　　他拧开盒盖，蘸了一点，“左手。”

　　沈茉伸出。

　　白腻柔润的香膏融化在手腕，花香浮动。

　　傅锦墨又抬起，抹在她耳垂，旋即拉她入怀。

　　她刚一动，他提醒，“你母亲可以在南郊疗养院，也可以在北郊、东郊，甚至外省。我记性差，她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有时会忘记。”

　　沈茉僵住。

　　“我一旦忘记了，你暂时见不到人了。”

　　傅锦墨指腹涂开，她耳垂小，耳朵却大，掩在长发里，纯白的花骨朵一般，“当然，你选择报警，警察会找到人，可你母亲生活得那么好，既不是失踪，也不是绑架，是周家在照顾她，你算不算耍警察？”

　　她不动了。

　　傅锦墨将她搁在腿上，梳理她的马尾辫。

　　门口一阵喧嚣的脚步声，混杂着女人的大笑，“是周公子呀？”

　　她惊慌起身。

　　傅锦墨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迎上去，“文芝阿姨。”

　　沈茉记得这名贵妇，她和叶柏南初次在徽园相亲，文芝出现过，是周夫人的闺中密友，夫家移民澳洲了，不知道又为什么在徽城。

　　“你订婚宴我没去，在婆家守丧呢，白事冲撞喜事，晦气你。”

　　原来文芝公婆的老家在徽州。

　　是徽商。

　　“您的贺礼菁菁很喜欢。”傅锦墨扶着她坐，“龙种翡翠市场上不常有了。”

　　“这是华小姐？”文芝端详沈茉，越端详越眼熟，“岁数不大符合嘛...”

　　“禧儿。”傅锦墨闷笑，“打个招呼。”

　　沈茉规规矩矩站着，“文芝阿姨。”

　　“是禧儿小姐啊！”

　　瞬间，文芝脸色一变。

　　刚刚的一幕，坐周公子大腿了。

　　十二、三岁的年纪，坐便坐了，已经成年了，订婚的订婚恋爱的恋爱，不合适了。

　　“晓得你疼妹妹，多考虑华小姐嘛，哪个女人不吃醋的呀？姑嫂也吃醋呀。”

　　傅锦墨反应快，滴水不漏，“禧儿淘气，骂哭她了，哄一哄，一时失了分寸。”

　　“我替你保密的啊。”文芝没多想，“华小姐怀孕了吗？”

　　他斟了一杯茶，“目前没有。”

　　“唉哟！你母亲急得很。”文芝捂嘴笑，“我有一剂中药偏方，吃了保证怀上！”

　　傅锦墨挑眉笑，“这样灵验吗？”

　　文芝的包里有笔和纸，她写了方子，“我女儿也吃过，是温补药，不伤身的。”

　　“谢谢文芝阿姨了。”傅锦墨没扫她兴，收好方子，“有喜讯了，我让母亲告诉您。”

　　沈茉跟着傅锦墨陪文芝出门，戏也落幕了，招商办主任等候在走廊，看见他，吩咐下属备车。

　　驶出湖春园，百米外的路口正在盖楼，横幅是“中顺基业承建”。

　　中顺集团的工地。

　　副驾驶的主任自豪，“叶家3月份投资了这栋楼，39层，在当地是排得上号的高楼了。”

　　傅锦墨看戏看乏了，支着额头闭目养神，闻言睁开。

　　“董事局主席叶嘉良先生。”主任比划六，“六亿的投资，我们电视台报道了！”

　　“六亿？”傅锦墨哂笑，“再盖一栋39层的楼，也花费不了六亿。”

　　主任怕他不信，掏出置物柜里卷着的合同，铺开，“六亿真金白银！中顺集团在市银行开设了账户，一共两次汇款。”

　　他严肃了几分，接过合同。

　　“叶董是商场的老江湖了，在这里投资建厂，证明发展前景好，我上面的领导说，周家和叶家并称‘南周北叶’，叶家投了，您不投一笔吗？”

　　傅锦墨一页页翻合同。

　　去年1月，叶氏集团悄悄入股了中顺基业，位列第二大股东，相继在隶属于徽、云、贵城的十余座地级市盖楼，总投资百亿。

　　“中顺负责工程吗？”

　　主任奇怪，他不承诺投资，倒是感兴趣同行的投资内幕，“中顺仅仅是挂名，实际负责人是叶氏集团。”

　　“这块地皮，成交价是多少。”

　　“六千万。”

　　傅锦墨有一下无一下地叩击着膝盖，“地皮，工程队的工资，以及水泥钢筋建材，项目成本不超过一亿，合同报了六亿。”

　　沈茉在一旁，也听明白了。

　　叶氏集团是借着投资的名头，广泛撒网，到处洗钱。

　　大概率洗人间天堂的钱。

　　车轮碾过一处施工的土坑，攘起黄沙。

　　灰尘散去，一辆棕色SUV不紧不慢地交错而过。

　　车的间距窄，傅锦墨下意识瞥后座的男人，对上一双幽邃平静的眼眸。

第157章我和他，你跟谁更亲近？

　　男人也恰好看向沈茉，她蜷缩在角落，和傅锦墨隔开，气氛疏离。

　　“谁惹禧禧不高兴了？”

　　司机停住。

　　途经大楼的照明灯下，露出叶柏南一张完整的脸，“怎么眼眶红了，哭过吗。”

　　车门锁了，沈茉下不去，“我下车。”

　　傅锦墨没理会她，把降了一半的车窗全部降下，“柏南，你也在？”

　　“大哥，很巧。”叶柏南又看了他一眼。

　　“一千公里外的三线小城，又在同一条街道，是巧合。”傅锦墨语气不阴不阳，“我的行踪，你了如指掌啊。”

　　他兜圈子，可叶柏南直白，“你怀疑我跟踪你吗。”

　　“不，跟踪太卑劣了，你的手段高级，收买了我身边人。”傅锦墨也没什么顾忌了。

　　车上传出低低的笑声，“大哥是贼喊捉贼了，你在叶家的场子安插眼线，反而倒打一耙。我是来监督中顺的工程，叶家有股份。”

　　傅锦墨眯眼。

　　叶柏南笑意不减，“人间天堂的水很浑浊，周伯父是清楚的，大哥千万小心，不要玩火自焚了。”

　　沈茉前倾，摸索解锁的按钮，主任挡住，“粉小姐，周公子没同意您下车啊！”

　　“我姓程。”她非要按。

　　傅锦墨视线在车外，注意力在车内的沈茉身上，大掌一压，牢牢地固定住她。

　　表面又谈笑风生，“据说因为南茜，你降职了？”

　　“大哥消息灵通。”叶柏南胳膊搭在窗口，“撤了总工程师的职务。”

　　“那以后，称呼叶董事了。”傅锦墨玩味，“撤职也好，这十年你辛苦，该歇一歇了。”

　　叶柏南眼底含笑，不置一词。

　　“可惜了，失去叶总工的云航集团，如同雄鹰失去羽翼，更不是北航集团的对手了。”

　　“无妨。”叶柏南缓缓道：“我先接管叶氏集团，等大哥接管了李氏家族，有的是机会斗。”

　　傅锦墨重新升上车窗。

　　玻璃一寸寸合拢，目光刹那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