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竹可能也意识到什么，刚刚吵吵闹闹了一路，此时也安静了下来。

“回家？”她问祁风望。

祁风望点点头：“是的阿妈，我们回家了。”

李华姝看着两人都呆呆愣愣的，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我先去打声招呼你们再说话吧。”

三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四楼。

李华姝敲门，祁风望听见亲切又苍老的声音。

“谁啊？来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背有些佝偻，但精神很好。

他看到李华姝立马喜笑颜开：“这不是小姝吗？你不是在部队里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李华姝的声音也带上笑意：“爷爷，我特意来看你的。”

说罢，她让开身子：“你看看这是谁，是不是我姨妈？”

他越过李华姝的身子看见了李敏竹，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下一瞬间老泪纵横。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握住李敏竹的手。

纵使这么多年没见，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女儿。

“我的囡囡哟，在外面流落那么多年，今天终于回家了！”

李敏竹歪头，懵懂地喊了声：“爸爸？”

老人见状惊愕不已，手指颤抖着：“囡囡，你不记得我了？”

他又无措地回头看李华姝：“你姨妈她这是……她这是怎么了啊？！”

祁风望也泪流不止，替表姐回复了。“阿妈她在外面吃了太多苦头了，精神失常了。”

看着自己二十来年未见的女儿，如今变得痴痴傻傻，老人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哎呦，老婆子走得早，要是还活着，看见女儿这幅样子，心都要疼死啊！”

他自己的心都要疼死了。

老人家这才意识到还有个人，他看着祁风望问道：“小姑娘，你是谁啊？”

祁风望擦了擦眼泪，回答道：“外公，我是祁风望，是阿妈的女儿。”

老人拍了拍祁风望的手：“好好，小娇，我的亲孙女。”

四个人在门外哭成一团。

好一会儿，哭声才息止了。

他牵着李敏竹进了屋子：“你们也快进来吧，别在外头站着了。”

老人扶着自己的女儿，颤颤巍巍的走进去了。

祁风望和李华姝都流着眼泪，对视一眼。

四个人进了屋子。

老人家进了厨房，给三个人泡茶。

李华姝连忙跟进去帮忙。

祁风望观察起这个家。

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房。

屋子的陈设虽然有些老旧简陋，但极富生活气息。

老人家一个人生活，也很注重生活品质。

可这样的人后半生都尝尽了人生苦楚。

走失的女儿，因为女儿失踪后忧思过度、早逝的妻子。

这个家变得支离破碎。

祁风望心酸不已，却又庆幸自己重活一世，改变了许多事情。

几人交谈下，祁风望交代清楚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又说现在自己和李华姝在一个部队当兵。

老人听了连连叹气：“好孩子，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

祁风望听着外公这语气，眼泪水一点都憋不住：“是孙女蠢笨，这些年都没发现端倪，让阿妈受了这么多苦。”

他手指颤抖地擦着眼泪：“不怪你啊，不怪你啊好孩子，要怪就怪老头子我吧，没本事，保护不好自己的女儿。”

之前的折磨好像磨光了这个学者的锐气，只剩下一些认命和庆幸。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以后就让敏竹和我住吧，我来照顾我的女儿。”

第36章

李华姝立刻阻止道：“不可以，爷爷！你这么大年纪了，姨妈精神状态又是这样，你们两个人怎么顾好生活？”

老人看着她，声泪俱下地说着：“我和敏竹这么多年没见，难道我又让我的女儿有家不能回吗？”

虽然这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但李华姝也理解自己爷爷的想法，他不愿意再和女儿分开。

“可是我和祁风望在福建那边，有什么事情根本没办法赶回来接应。”

李华姝沉吟片刻：“爷爷，你去和我爸住吧。”

祁风望有些插不上话，只能听着他俩说。

“我没事，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能好好照顾竹敏和我自己。”

可生活到底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李华姝劝不动这个倔强的老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随后，老人扶着李敏竹进了屋子。

里面的陈设还是保持着二十多年前的样子。

并且一尘不染，看得出每天都有仔细打扫过。

祁风望和李华姝站在房间门口，没进去，将时间留给父女两人。

祁风望抹了眼泪，问李华姝：“为什么外公这么抗拒去和舅舅住？”

李华姝拉着她回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了。

“老人家嘛，都倔，总觉得住到儿女家去没待着自己家里舒坦。但是我还是得联系我爸，最好把姨妈和爷爷都接过去住，一个老人，带着精神状态不好的女儿，怎么样都不合适。”

祁风望也知道自己这个表姐因为结婚的事情和家里闹得挺僵。

但李华姝拎得清，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血脉相连，血浓于水。

亲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在困难之前也不该太计较。

很多事情也多亏了李华姝，才能这么顺利。

李华姝用传呼机给自己的父亲留了言。

两个人帮李家爷爷做了家里的卫生。

到了饭点，又用冰箱里的菜做了简餐。

李华姝常年一个人生活，时常待在部队里，又是吃的食堂，不擅长做饭这些。

只能给祁风望打下手。

四十分钟之后，四菜一汤摆在家里的小饭桌上，卖相还很好。

“外公，您尝一下，这是我们那边的口味，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惯。”

面对李敏竹唯一的女儿，李老是说不出的亲近。

他连tຊ声说好，直叹祁风望乖巧懂事。

祁风望却羞愧不已：“我要是早些发现，阿妈也能早些回家了。”

老人摆摆手，一番话说得豁达：“别纠结之前的事情了，我们一家子人向前看，团聚才是最要紧的。”

他看着祁风望，慈眉善目的：“时间很宝贵，不能总是把它浪费在纠结之前的痛苦上，对不对？要好好珍惜当下，别和我一样，年纪大了才晓得后悔。”

这番话醍醐灌顶，自己和栗清嬗何尝不是如此。

自己尝过的人生苦楚已经够多了，这一世的很多事情，都是她上一世的经验教训。

她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有了和栗清嬗之间的正常、平等的关系。

如果自己一直纠结于和这一世完全不同的上一世，不是白白蹉跎了时光吗？

四人吃了饭，又照顾李敏竹睡下了。

时间很赶，也到了祁风望和李华姝返程的时间。

李华姝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

“爷爷，我联系了我爸，今天之内他会来找你的，你和姨妈要好好过，我们得了空就会来看你们。”

祁风望很少有这种和家人相处的温馨时刻。

只能笨拙地连声附和。

老人坚持送两人到楼下。

走出一段距离，祁风望回头，远远地挥手。

佝偻着的老人，渐渐缩小成了一个点。

第37章

在回程的火车上，李华姝问她：“怎么样，是不是终于有归属感了？”

祁风望总觉得她有几分洞察人心的本事。

她先是怔楞了片刻，又笑着点了点头。

上一世的那三十来年，她和这世界好似都没有什么联系，靠着的是名为“栗清嬗”的那条线牵扯着。

好像冥冥之中的注定，那根线断了，她的生命好像就没了意义。

可这一世，她好像找到自己了，有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作为牵绊，牵引着她落地。

时至今日，她也终于落地。

一天一夜的火车时间过去，刚下火车，祁风望就看见在站口等待的栗清嬗。

李华姝揶揄地顶了顶她的手。

祁风望不太自然地朝栗清嬗走过去。

栗清嬗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她的包。

李华姝走在两人后，对两人的变化啧啧称奇。

她抬眼望天，触景生情，一时又怅惘起来，从前走在自己身边的人，如今已长眠底下。

栗清嬗的副官很有眼力见，连忙走到她身旁：“李上尉，我来帮你吧。”

李华姝笑了一下，拒绝了。

“没关系，这些都不重。”

周一，授勋仪式。

十二月难得的晴天，金黄的阳光洒在每一个士兵身上。

国歌响起，现场的氛围严肃又庄重，身穿军装的战士们整齐地排列着。

祁风望和驱逐舰上的战友们带着胸花，站在前排，表情肃穆。

是杭箴来主持的这场授勋仪式。

“现在，授勋仪式正式开始。”

海军部的总司令走上台，台下的战士们也依次上台。

他们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