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车里就抵达了医院门口，我立马打开车门就往医院里狂奔。

在跑到病房门前时，我的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有些不敢敲门。

我很害怕，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经历朋友的离别。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

一阵暖棉香味扑鼻而来，我抬眸，撞进陆砺行的眼睛里。

如同我第一次在学校遇见他时的场景。

只是当时，他脸上是桀骜，而如今却满是颓然。

细碎而长的刘海几乎要把他的眼睛遮盖，往日那星辰般的眼睛犹如坠落的星星。

我心里一悸，不由地心疼蹙眉。

“小皎……”

病房里传来陆欣然有气无力地声音。

陆砺行闻声，侧身移开。

我一眼就看见，浑身插满管子，面色惨白的陆欣然。

几乎是一瞬间，酸涩涌上眼眶，眼泪像决堤的河水奔腾而出。

我立马跑过去，拉住她的手：“欣然……我们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陆欣然吃力地咧唇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你别灰心，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你，有我，还有你哥哥……”我慌忙将一旁的陆砺行拉过来：“你哥哥还为你学了医学专业。”

“你不会有事的！”

陆欣然仍然保持着笑，尽管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她望向陆砺行：“哥哥，你过来。”

闻言，陆砺行顺着她的意思坐到了她的左边。

“哥哥……”陆欣然再次叫着陆砺行，语气中满是不舍：“你为我做得够多了。”

“明明我们是龙凤胎，你也只比我大五分钟而已，这十几年来，你却处处让着我。”

“妈妈去世得早，爸爸又常年在外地工作，只有我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

“在我还是任性的年纪，你却像个小大人一样逼着自己成熟，照顾我。”

说着，陆欣然咳了咳，费劲抬起手，抚平了陆砺行紧蹙的眉宇：“你看你，总是皱着眉，这么老成，一点都不像十八岁的男孩子。”

“在此之前，我本以为你是真心想做医生，可直到昨天我看见了你手机里和小皎之前的聊天记录……”

陆欣然笑着笑着就哭了：“我才知道你的愿望，竟然是当歌手……”

第32章

陆砺行连忙想去擦她的泪水，可手指却被氧气罩挡住。

这一瞬间，陆砺行才像爆发出了隐忍了多年的情绪，抑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哥哥……”陆欣然拉起陆砺行的手：“小时候，我听过你唱歌，你真的唱得很好听。”

陆欣然的眼底泛起晶莹，以及为陆砺行的骄傲：“就当是我完成我的遗愿。”

“这一次，你只做自己，只做陆砺行，去完成你的心愿吧。”

我转头看向陆砺行，他的头偏在一边，高挺的鼻尖泛红，眼睛被遮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欣然求助般望向我。

想到这也许是陆欣然离开之前唯一一个心愿了，我心一横，站起身直接走到陆砺行的身边。

窗口的阳光被我的身影挡住，陆砺行抬眼看我，一颗泪珠正好从他的眼眶滑落。

我咬了咬唇，蹲在他面前：“砺行，我知道，你一定很抱怨上天，为什么要将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伤害都降临在你身上。”

“可砺行，这个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命运也不是上天注定的。”

“可以没有人爱你，但你必须最爱你自己。”

“更何况，你还有妹妹这么在乎你，还有……还有我……也很在乎你。”

听到这话，陆砺行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动，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像宇宙深邃的星云。

我握住他冰冷的手，继续开口：“你看，我的手是热的，这个世界是热的，你的梦想也是热的。”

“那天你对我说，梦想不是用来实现的，而是用来破灭的。”

“那些都是狗屁！”

“现在我要告诉你，梦想是用来创造一个全新的自己的。”

“你的未来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你不用为了任何人而活，就该只为了自己而活。”

陆砺行闻言，仍旧不发一言地看着我，只是他肩膀的微微颤抖却透露出内心深处的震撼与共鸣。

见他的态度已经动摇了不少，只差最后一步了。

我向他绽开一个笑，缓缓道：“你知道吗，那天在演唱会上，在漫天彩带下满眼光芒的你，是我见过最耀眼的存在。”

“比欣然的偶像还要帅气。”我笑着看向床上的陆欣然：“对吧欣然？”

陆欣然也附和一笑：“是的，我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帅气的男孩子。”

陆砺行转头看向陆欣然，垂下了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我攻下了。

于是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

陆欣然感谢地看着我，向我伸出另一只手：“小皎，你过来。”

我依言走到她的另一侧。

陆欣然笑着，将自己手上握着的两只手放在一起。

我和陆砺行同时一惊，都抬起头看向对方。

“小皎，其实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陆欣然的目光柔和无比：“我哥哥这个人吧，他嘴巴笨，性格也直，有时候可能会惹你生气。”

“但你千万不要跟他计较，有时候，他只是因为……”

“欣然……别说了。”陆砺行立马打断。

陆欣然会意一笑，叹了口气：“总之，我希望你们两个未来好好的……”

“我会在天上好好看着你们，祝福你们的。”

“欣然……”我很想说‘你不会有事的’。

但最后却哽在喉间，我知道，这句话在此刻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话而已。

“好啦——”陆欣然努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都不许哭丧着脸了！”

“我饿了，想吃乌冬面了，你们去给我买。”

“不行！”我和陆砺行异口同声的拒绝。

陆欣然佯装生气：“快点，不然我真的生气了，做鬼也会缠着你们哦！”

“我……”我刚想拒绝，手就被陆砺行拉住。

他垂着头，站起身，声音闷闷的：“小皎，我们走吧。”

“可是……”我还想说话，就被陆砺行拉了出去。

快走到病房门口时，我不放心地回过头再看了一眼陆欣然：“等我们回来！”

病床上的陆欣然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我们，眼含微笑。

可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那一眼，竟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

第33章

等我和陆砺行买了乌冬面回来时，陆欣然身边的心电图机早已归为一条长长的直线。

乌冬面脱了力洒落在地面，那是她最爱吃的东西，可她却再也吃不到了。

面汤将我的脚踝烫红，可我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我的心早已疼得不能自已。

良久，直到医生将她的身上盖上白布，推着她的身体从我身边擦过去时。

我才犹如大梦初醒，抑制不住地大声恸哭起来。

身旁的陆砺行将我搂在怀里，不停用手轻抚我的背。

我带着哭腔，无力地捶了捶他的后背：“你知道她不行了是不是？为什么，那为什么还要带我离开！”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孤独死去的感觉有多难受？”

我忽然想到，前世生命的尽头，那个心如死灰孤寂地站在天台边缘的自己。

心里一阵抽痛，我好不容易有了朋友，好不容易拥有了上辈子我从不敢奢求的友情。

可是为什么，老天却又要将我珍贵的东西从我身边夺走？！

想到这里，我只觉上辈子的疼痛忽然重现在我身上。

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我睁开眼时，窗外仍旧是白天，分不清时间过了多久。

我心里有些恍然，忽然觉得这一刻好不真实。

下一秒，我的手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

我撇过头，看见了禹墨池担忧的脸。

“耀耀，你怎么样了？”她连忙开口。

我看着她的脸，忽然无比迷茫：“别叫我耀耀，我不是耀耀。”

这一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是谁。

身体中似乎有两道声音在对峙呼喊。

我听到今生的我呐喊：“我是谁呢？”

而前世的我漠然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