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是带你去京中，过阵子你熹宁表姨母她们也会回去，届时又能见面了，打招呼多麻烦。”

阿屿一手拿着块玫瑰花样的糕点，一手挠挠头，好像娘亲说的很对。

“娘亲，除了熹宁表姨母她们，顾世伯和顾祖母会去吗，阿屿也会在很多天后见到他们吗？”

许澜月饮茶的动作一顿，不明白也没几日的功夫，阿屿怎么对顾朝白那么上心。

摇头：“不能，他跟你皇曾祖父又没亲，顶多遥祝，寿辰宴他参加不了。”

“啊，顾世伯去不了，那我还是没打招呼，娘亲，我们还会回来吗，回来再跟顾世伯打声招呼。”

阿屿连手中的糕点都忘记吃了，殷殷期盼地等许澜月回答。

许澜月眨眨眼睛，侧过身去，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语气迷茫道。

“看情况吧，应该会，至少让你跟他还能再见面，”顾朝白若这辈子真不娶妻生子了，她总不能让顾朝白无人送终。

***

校场。

沈穆对着手中的长枪轻轻一折，枪身就成了两截，连枪头的枪尖也粗糙钝化。

真碰见敌人，不是枪杆没挥出去便断了，就是枪尖杀都杀不死敌人。

与此同时，校场内的人低愤声此起彼伏。

“真没意思，整天操练操练，朝廷对我们根本不重视，弄一堆假东西糊弄我们，按我说干脆点完卯回去歇着得了，也没谁在意。”

“可不是，我们在这里拼命的操练，人家看不见，还觉得东西弄出来浪费了，真真假假的掺和起来一块糊弄我们。”

“糊弄不要紧啊，有本事全弄假的，今天你拿真的我拿假的，明天你拿假的我拿真，打斗中刀剑无眼，多少人因为这受伤了。”

“牛丰亏的皮糙肉厚，不然刚刚岂不是肠子都挑出来了！”

“沈团练，您有心让我们一个个当合格的士兵，有人压根瞧不上我们，明儿我就不来这么早了。”

方才还只是大家齐齐发的牢骚声，一个人生了怠懒、退怯之心，其他人就有了底气，纷纷不想那么辛苦。

沈穆肯定不接受他们士气低沉，都不是上战场，摸了几下假东西就要退要缩。

日后真遇见了什么事，能顶什么用？

他一把将断杆扔到最先打退堂鼓的男人身上，严厉批评：“张旦，敢明日睡懒觉让我等你，围着校场跑五十圈，其他人一样。”

“我刚来你们便该知道，不管你们在别人手中什么模样，跟我就不能混日子，要是谁敢阳奉阴违，我依军法处置。”

“沈团练，您何必那么大的怒气，您娶了郡主，有的是好日子享，比您官职低的都不较真。”

“打您来了后，兄弟们真心敬重您，您这样不是伤兄弟们的心吗？”

张旦被当众批评的不是滋味，又不好真跟沈穆硬碰硬，唯有低声下气表达不满。

反正他说的也没错，谁娶了那么大一个来头的妻子，自己还拼命做出力不讨好事的啊！

沈穆凝他：“我官职高低，娶的是不是郡主，该不该动怒要你教，享好日子？谁都想享好日子，可是没人保家卫国好日子谁来保证，靠你几句牢骚吗？”

“全都继续操练，要谁胆敢偷懒，圈也不罚了，先挨军棍。”

不知怎的，沈穆都觉得赵熹宁比他们有志气的多，听到武器有猫腻，她会担忧有人弄虚作假，会担心大齐前途命运。

不说他们看的见个人利益是情有所原，毕竟谁都不能吃空气活着，但他们话中居然无一担忧过整个大齐一分。

说完，沈穆面色沉郁而去。

……

从校场离开的沈穆也没有去别处，他最近听说许澜月走了，顾朝白很久没有再去官署，事务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办。

整日待在家中不声不响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顾朝白是本地刺史，想这种事他应该知道一星半点。

到了顾家，沈穆一眼望见了坐在厅里唉声叹气的沈其芳，沈其芳也因许澜月带着阿屿去上京憔悴了许多。

沈穆轻步走到姑母跟前，他出声：“姑母，二表哥呢？姑母！”

“穆儿来了啊，”沈穆一连喊了几声，沈其芳才将将回神，眼神还有些游离，勉强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沈穆：“找二表哥，我问他一些事情。”

沈其芳继续唉声叹气：“在他院子里呢，这阵子不怎么出门，饭都不怎么吃，也不怎么让人往他屋里进，你来了也好，帮姑母看看他去。”

沈穆应了声直奔顾朝白的院子。

房门没紧锁，院里的下人们说都不敢无故进去，沈其芳进去几次也被很快地赶了出来，他们只敢在外面跟顾朝白传话。

沈穆便站在门外打了声招呼：“二表哥，我来看你了，进屋了？”

“进来，”顾朝白应了一声。

沈穆听出他声音有些沙哑虚弱。

待进屋内，沈穆看见一地纸屑，顾朝白正执笔站在书案前聚精会神着。

沈穆左右看了看一地狼藉，再看看顾朝白面上青茬浅冒的模样，不由得道。

“明安郡主走都走了，你这样为难自己，苦的不是你吗。”

“谁说我在为难自己，她走我追，皇上会把我喊回去的。”

沈穆总觉得顾朝白有些莫名的自信，待江州四年多了，贞庆帝再喜欢顾朝白也是几年前的事了，还能突然就喊他回去？

沈穆娶了赵熹宁，当了贞庆帝一年多女婿，他都没见贞庆帝想他，想的下旨把他叫去看看模样。

反而前阵子他岳父晋王，对自己即将要跟去上京给贞庆帝庆寿，怀着一种莫名的忧虑。

他笑：“什么意思？不是，我跟你谁才是皇上的孙女婿啊，这么笃定皇上惦记你？”

第七十四章沈穆，你故意的吧

顾朝白握着笔，手腕勾勒不停，很是有自知之明：“自然笃定不了，但是我能让皇上想起我，到时你就知道了，先说你来找我什么事吧？”

顾朝白不愿说，沈穆也不死缠烂打追问，就将自己眼下的重要事说了说，最后他无奈。

“你说再过几年，士兵们拿到的武器是不是直接可以用破铜烂铁，朽木树杈滥竽充数了。”

“也不是不可能，从前又不是没有过，只不过后来朝廷对武官宽泛了些，谁知哪天又变回去了，”顾朝白打趣。

大齐一直有严格的兵器管制，连边关军营训练途中损坏的都要进行层层审批，才能换到新的。

更不要说这些大齐境内的武官，十多年前士兵们训练只能用木枪、木箭。

后来朝廷武官觉得不该如此严格，不断上书，宽泛到每月也能摸到三次精锐的武器。

再到如今可以直接使用精锐武器操练。

沈穆一肚子气，转身寻了一个椅子坐下，语气轻嗤。

“打江山要依仗武将、平乱要依仗武将、扩疆扩土也要依仗武将，太太平平了武将就成了嫌弃，生怕多掌一些兵权，多领一支军队。”

“大齐军政多久没革新了，多久没有新的兵阵出来了，士兵们全被养出了惰性。”

“我敢肯定，就是现在来一场外敌，大齐肯定吃败仗。”

他转头睨顾朝白，望着他桌面上颜色大气的画作，不耐烦道。

“你倒是想想法子，把这批劣质武器换了，不然我那些属下刚激发出来的血性又没了。”

“这事你不该找我，”顾朝白全神贯注地忙着手中的东西，仿佛没在听沈穆说话，但又能对沈穆事事回应。

沈穆一听顾朝白也没法子，微微直起身子，困惑：“你是本地刺史都没法子，我找谁去？”

顾朝白终于放下笔，活动活动了胳膊肩周，暗示道：“兵器这种东西管制严格，若没有上头的授意，下面的人哪敢做什么。”

“我是江州刺史不假，但也做不了武器库的主，该找你岳父晋王，只有他能帮你。”

“我岳父，”沈穆低声喃喃，最后恍然大悟，确实啊，晋王是皇室亲王，大齐说是他家的不为过。

不管是不是跟他有关，他家中出事了，他能不管，不找他找谁？

“神神叨叨，不早说，”沈穆一言难尽地看了顾朝白几眼，他就讨厌这样的。

明明什么事都是一句话的功夫，他偏偏跟你七拐八拐，云里雾里，到最后给你来一个揭晓谜语。

顾朝白没再说话，可是神情一点不像愧疚，似乎在挑眉说他高兴。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