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从我眼中滑落，灼热万分。

在听到我这话的时候，霍玄紧抱着我的手骤然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

他看着我，用眼神一点点的描绘着我的轮廓。

那一直强装冷静的面容也一点点碎裂：“云曦，你真的回来了？你什么都记起来了？”

我闭了闭眼，一字一句道。

“可我一点也不想回来，一点……都不想活！”

正如同从前的他深知如何令我痛一样。

如今的我，也十分清楚，说什么能够令他疼。

我靠在霍玄怀中，听着他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他的身体很暖，可我却半点也不贪恋。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如果活的代价是必须待在他身边，那我宁愿去死。

霍玄抱着我的手又紧了，他的声音几乎在微微发颤。

“云曦……是我错了，对不起，是我错，求你别再丢下我……”

“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从未想过，霍玄也会有这样卑微的一天。

他竟然也会认错，会道歉。

我的心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意，却不是为了他。

只是为了以前的我自己，我做了那么多，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掀起眼皮看他，满目的绝望与悲怆：“霍玄，放过我吧。”

“放过我，我们……”

霍玄猛地摇头，看上去比我更加绝望。

“不！不可能!”

他眼中是惊人的执拗和偏执，他薄唇轻启。

“叶云曦，我绝不会再放开你！”

我还想开口，他却将头埋进我的脖子。

“云曦，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我只求你，别再离开我……”

一滴滚烫的泪滴在我冰冷的皮肤上，几乎要将我的心灼伤。

霍玄竟然也会哭？

竟然也会落泪。

我还以为，他早已经是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机器了。

眼中心中只有他所在意的皇权。

我闭了闭眼。

霍玄，你当真爱我吗？

只要我留tຊ在你身边，你什么都能给我吗？

那如果，我要你为我舍弃这天下，要你的命呢？

第38章

房间内，我们坐在桌前，霍玄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我碗里。

我不动声色的将那块肉挪开我们，问他：“你是因为我的这张脸，判断我就是叶云曦的？”

霍玄摇摇头，认真的看着我。

“其实我从未确定，只是那些招魂的术士说，你的魂魄还在这世间，从前的那句身体已经无法再用，若想你活，需要一具适合的躯体。”

“我便想，若你是，当然更好……如果不是，也可以给你留着。”

一股寒意从我心里陡然升起，我只觉得指尖都在发麻。

疯子！

他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差点让我娘说中，当真进宫成了天女的祭品。

若不是及时‘回魂’，恐怕那日真的被这疯子杀了。

说完，霍玄又牵起我的手，轻轻摩挲：“云曦，你是何时恢复了记忆？”

我指尖微凉，平静的道。

“从昨日踏进这府中，便觉得一切都十分熟悉，今早醒来，便什么都记起来了。”

霍玄轻笑了笑，让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

他声音很轻，像是叹息，又像是呢喃。

“我就知道接你回来是对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我所做的一切总算没有白费，你终于回来了。”

霍玄的身体很温暖，却怎么也暖不了我这颗空洞的心。

我茫然的看着眼前，像是只有一片虚无。

“可我不想回来……一点都不想，我想回家……”

我闭了闭眼，灼热的泪倏然而下。

霍玄抱着我的手猛然收紧，让我觉得，像是要我身上的骨头都全部捏碎。

他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云曦，你曾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没法送你回去。”

“以后，皇宫便是你的家，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有家可依。”

我笑了笑。

忽然想起很久远的一段对话，那时，是瘟疫爆发之后。

霍玄问我：“云曦，你究竟来自何处？”

我笑着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时候霍玄没说话，我以为他不信。

原来，他不仅信了，还从未忘记。

“原来，你还记得。”

霍玄认真的注视着我：“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没有忘记过。”

我笑了笑：“你说的那些话，我也从不敢忘记。”

“叶云曦，你是个不伤不死的怪物。”

“叶云曦，我最讨厌你这幅样子，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神仙天女，真是荒唐可笑！”

……

我学着他当初的样子，将那些话一字一句的说出。

我看着霍玄的神色变得哀戚绝望，他脸色煞白：“云曦，不要再说了，对不起……”

道歉的话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伤害已经造成了，又怎么会是几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我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心中竟然觉得无比痛快。

曾经的我，也是这样痛苦的……

但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报复，仅仅是这样怎么行呢？

往后的一段时间，我一直住在这里。

霍玄也时常跟在我身边，像是生怕我会消失，生怕我会再一次离开他。

我问系统：“你觉得现在这样怎么样？主动权全在我的手中。”

系统没有说话，或许它也无话可说。

我笑了笑，霍玄这种人，拥有的时候不懂珍惜。

却又在失去以后一副神情如许的样子，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也就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不好意思，我不吃这套！

第39章

霍玄对我的宠爱，众人皆知。

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短短十日，霍玄对我好的同时，也尽力弥补从前的一些事。

街上那些郭氏医馆的牌子统统被摘下，换成了叶氏医馆。

我说我想要吃荔枝，便立刻着人八百里加急送来。

这幅魅惑君上的样子自然有人不满，果然，很快便有鱼儿上钩了。

这日，我坐在院子里喝酒看戏，婢女来禀报说有人求见。

我甩了甩衣袖打了个哈欠：“不见。”

可我的话才落音，外面已经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我不高兴的蹙了蹙眉，那婢女便立刻要去赶人，我抬了抬手：“将人请进来吧。”

很快，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便出现在我眼前。

那两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宛若黑白双煞。

“说吧，找我什么事？”

可他们难看的脸色在看清我面容的一瞬间都僵住。

“云曦？”

樊正卿不敢相信的出声，下一秒他又不敢相信的摇摇头。

“不可能，她早已经死了，我亲眼所见。”

樊正卿皱着眉看我：“人死不能复生……你是谁？从哪里得知天女的事情，装成她的模样魅惑陛下？”

他声音冷冽，像是对我万般芥蒂。

我笑了笑：“人死不能复生？”

“难道不是你们给霍玄的提议，让他找术士测命，建招魂塔给我招魂？还是说，你们只是为了不要让他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看到两人那问罪的气势一下子偃旗息鼓，我便知晓，他们果然是骗了霍玄，为的就是稳住他。

我笑了笑：“十三年前，我们相识于沁阳湖畔，你们那时，可都不是如今这番模样。”

看着二人的表情有些松动，我随口说了几件我们以前的事情。

樊正卿和郭宣的脸色都彻底变了。

“你……你真是云曦？”

我看着他们二人：“是有如何？我已死过一次，如今的我，和两位，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今日是准备来指责我祸国殃民，还是要为了这朝堂，代替霍玄再杀我一次？”

樊正卿和郭宣对视一眼。

“云曦，陛下从登基之始就知晓，前朝余孽并未除尽，所以他囚了林曼和，以身入局，为的就是将前朝欲孽斩草除根。”

“至于你……他对你颇有忌惮，所以将你困于长宁宫，但我们从未想过，你会死……”

郭宣点了点头，接过话道：“云曦，你这般聪慧，不输男子，何况你跟他那么多年，你比我们更了解他。”

“所以呢？只因为我是个女子，只因为我对他产生了威胁，我就该死，是么？”

“你们两个就眼睁睁的看我被他折磨……”

两人站在我面前，沉默着不发一语。

我笑了笑：“如今前朝余孽都已经除尽，你们还想与我说什么。”

良久面前的二人不发一语。

我起身准备离开，郭宣忽然低声开口。

“医馆里的所有东西，我都没有动，还给你留着。”

我眨了眨眼：“好，我明日派人来收。”

那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