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沥川倏地冷笑一声：“我不在乎他的死活，又为什么要通知别人？”

“这是一条人命！”小陆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激动，“孟小姐的离开我也很难过，但难道一定要我老板也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行吗？”

孟沥川却不恼：“严昊翔的命是命，我妹妹的命就不是命了？说到底，他是自己悔恨才会变成这样的，不是我逼着他的。”

“我妹妹死了，他才看清自己的心意，这算什么？我看与其让他这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早点去陪着我妹妹，说不定能求得我妹妹的原谅，死之后也可以更安心一点。”

“还有，他的命在他自己手里握着，他不想要了，你们再怎么阻拦有用吗？别说你是他的朋友，就算你把他爸妈叫来，他想死话也总能找到个机会。”

“我劝你，还不如早点给他准备块墓地。”说完，孟沥川就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丢在一边，又吸了一口烟。

透过寥寥烟雾，他凝望着眼前孟菲菲的遗照，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

痛苦？

没有人会比他妹妹更痛苦。

另一边，小陆看着病床上憔悴地不成人形的严昊翔，沉默地流下眼泪。

孟沥川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严昊翔自己想要折磨自己，谁也不能把他变成这样。

而他如果真的一心求死，那么谁都拦不住。

严昊翔睡得昏昏沉沉，中途醒来过一次。

睁开眼时，他的父母和小陆都在身边，每个人是愁眉不展的。

母亲红着眼眶，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见他醒来，母亲似乎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问：“昊翔，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严昊翔摇头，没有说话。

严父眉心紧皱着呵斥：“你给我好好治疗，什么妄想症臆想症，你看看自己现在还像个人样吗？！”

他一向严厉，听的人心里不舒服，严母用胳膊拐他：“儿子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好好说？”

严父看了看严母，不满地抬步走出病房。

严昊翔觉得累，片刻后又睡了过去。

其实他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偶尔睡了十几分钟，又会从噩梦中醒过来。

若不是镇定剂的安眠效果，恐怕他还是那个状态。

再醒来时，病房里只剩下了小陆一个人。

小陆读懂他眼神中的疑问，放轻了声音：“老板，我让伯父伯母回去休息了。”

严昊翔点了下头。

刚想说话，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像被暴晒过的沙漠一样，扯一下就疼得好似要冒烟。

但他还是费力地说：“你也回去吧，不用陪在这。”

小陆连忙坚定地拒绝：“老板，从现在开始，我一步都不会在离开你的。医生说你的情况已经十分危险了，如果不好好治疗……”

严昊翔盯着天花板失神，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半晌，他沙哑着说：“我梦见了好多从前的事，好多都是大学时候的事。”

小陆知道，严昊翔和孟菲菲相识就是在大学。

他不是梦见曾经的事，而是梦见了和孟菲菲的曾经。

“老板，您看看严先生和严夫人，他们为您担心地吃不下睡不着。孟小姐她已经不在了，可您总要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小陆说着，胸口微微起伏着。

正常的生活轨迹？

严昊翔喉咙疼得让他呼吸紊乱。

他眼帘颤了颤，低声道：“小陆，我感觉我活不下去了。”

第二十九章 红褐色

生活，首先要生，才能活。

可如今的严昊翔已经没了生的念头，又怎么回到正常的生活中秋？

小陆“腾”的一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老板，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啊？你怎么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严昊翔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成了拳。

他也很想问问孟菲菲，为什么要那么轻易地放弃自己。

严昊翔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她一个人……会觉得孤独和害怕的。”

小陆泄了气。

“我活着，就会一直想起她是因我而死。”严昊翔死死地咬住嘴唇。

“可是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伯父伯母要怎么办？你要他们跟你一样，后半辈子都生活在悲伤里吗？”小陆倏地上前，情绪失控。

面对这个问题，严昊翔却缓缓合上了眼。

“我累了。”

小陆怔住。

他不知道严昊翔口中的累了，是指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又或是二者都有。

再怎么样坚定地要守着严昊翔，小陆也是个需要休息的人，他看了整夜，天亮的时候眼皮子止不住地打架。

没办法，他只能喊来一个护士来帮忙看一下，自己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片刻。

小护士看了一会儿，见病房里没有什么异样，就忙着去做其他事了。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一个男人走进了迟樾的病房。

他刚关上门，严昊翔就睁开了眼睛。

“孟先生。”他声音嘶哑地喊了声。

孟沥川皱起眉。

不过几日，严昊翔整个人看上去更差了一些。

他在病床边坐下，声音清冷：“我接到了你助理的电话，他认为我不劝你接受治疗，是出于私心，逼你去死。所以我是来劝劝你的。”

严昊翔的眼中露出茫然，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

孟沥川无暇顾及，直接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他把照片放在严昊翔的面前，说：“但我不是来劝你治病的。这个，是我在家里找到的。”

照片上的背景，是游乐园的摩天轮，摩天轮后面的夜空中绽放着大片的烟花，而严昊翔和孟菲菲就站在这副美丽的风景下。

严昊翔缓缓拿起，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孟沥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想要照片，那就好好看看，菲菲当初有多喜欢你，后来知道真相的她就有多绝望。”

“你应该知道，那只夺走了她生命的钢笔，正是你送给她的那只。”

话音落下，严昊翔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心脏连同骨血都传来极致的痛。

他将照片翻了个面，上面一行娟秀的字，是孟菲菲的笔迹。

“2012年7月8日，和严昊翔的第一次约会~”

严昊翔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赎罪。

病房中，严昊翔将照片紧紧捂在胸口前，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那只沾着孟菲菲的血的钢笔。

金属外壳被染成红褐色，是那样的冰冷，冷彻骨髓。

“菲菲……”

第三十章 三百六十五天

“我接受治疗。”

严昊翔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

反倒是小陆露出震惊不已，瞳孔放大都忘记了该说什么。

而严父严母一顿，紧接着眼眶就微红起来。

“我现在去叫医生来。”严母擦擦眼角，拉着严父走出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严昊翔和小陆。

小陆唇角上扬：“老板，您终于想……”

“你去帮我做件事。”严昊翔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

小陆顿了顿，但转念一想，也不意外了。

几个人轮流劝说了好几天都没能说服，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治疗。

严昊翔看着他，认真道：“你去帮我买婚纱，还有戒指。”

小陆的表情又转变成了疑惑不解：“老板，你要这些干什么？”

“去买。”迟樾淡淡道。

“好。”小陆连忙起身，“老板你等我，我马上就去。”

几个小时之后，小陆空手回到病房。

迟樾抬眼看他，用眼神询问他东西呢。

小陆缓了口气“老板，东西都放在车里了。还有先生和夫人，我跟他们说您想吃点清淡的。现在可以出发了。”

他跟了严昊翔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严昊翔的心思？

到了北山陵园，小陆没有跟着严昊翔，目送着他费力地拖着那沉重的婚纱走进墓园。

这画面属实有点诡异，婚纱，墓碑，喜事和悲事竟然也能同时出现。

严昊翔抱着婚纱走到孟菲菲的墓碑前时，早已满额大汗。

他单膝跪下，将婚纱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墓碑之前，又从兜里掏出戒指，郑重地放在婚纱上面。

“菲菲，上一次我们的婚礼是假的，但其实也不算是假的，毕竟我的父母和你的哥哥都在现场，我们是当着他们的面宣读誓言的。”

“当时的我是在演戏，但现在的我是真心的。也许有点晚了，也许你已经不愿意嫁给我了，但我还是想说。”

“孟菲菲，嫁给我，好吗？

严昊翔一字一句缓缓说着，他最近的身体虚弱得不能支撑他有多余的力气。

直晃晃的阳光从头顶照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