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倾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底只剩悲凉。

身穿飞鱼服的夏莹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的脚步竟慢了下来。

看着他们并肩的背影，乔倾暖竟觉般配得刺眼。

心底一阵阵忽来细密的悸痛，让乔倾暖脸色惨白。

连忙从袖口中掏出一瓶药，颤抖着手将苦涩的药丸吞进喉咙。

她的心疾越来越严重了……

良久，待疼意消散，乔倾暖才缓缓移动到金丝楠木桌边，随即坐下。

桌上摆着一张白皙的宣纸，还有已研好的黑玉。

她拿笔粘上玉汁，落笔。

“休书。”

第二章 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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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承凛这一走，便走了半月有余。

乔倾暖守在府中，一个人用膳，一个人看书。

转眼到了除夕夜。

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唯有墨府清冷乔瑟。

乔倾暖听见外面传来孩童的欢笑声和鞭炮声，有一瞬间失神。

夜更深，喧嚣声渐静，她眸底的光也渐渐变得黯淡。

在她落寞起身之际，外头传来脚步声。

墨承凛冷漠的身影踏着寒露进来，他冰冷的视线扫过桌上早已冰冷却丰盛的菜肴，微微蹙眉。

“往后守岁不必等我。”

乔倾暖步子一滞，刚要开口，却蓦地闻到一股花粉香萦绕在鼻翼。

她拿起帕子捂住口鼻，脸色微白。

因患有心悸，她自小便对香味格外敏感和排斥，所以这些年她的寝房只燃檀香。

墨承凛身上的花粉香，是从何处染来的？

恍惚间，乔倾暖想到了那天同他一起离开的锦衣卫夏莹。

“以后，不会了。”她微不可闻的声音被风吹逝。

墨承凛拧眉扫了她一眼，寡冷躲闪的样子让他心生躁闷。

“我最烦你这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说完，他转身进了侧室。

“砰—”

朱红的门紧紧关闭。

乔倾暖定在原地，心抽疼得厉害。

她扶着桌角，无力地跌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咳咳……”喉间的腥痒，让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一股腥意涌上舌尖，乔倾暖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唇，缓缓张开帕子，入目一片刺目的红。

她瞳孔骤缩，有些慌乱的擦干唇上的血迹。

半个时辰后。

乔倾暖推开紧闭的门，轻轻进了卧房。

室内一片寂静，墨承凛合衣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似是已经睡着。

乔倾暖在他旁边躺下，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下来。

冷风袭来，她微微一颤，手在被子底下摸到了一片乔暖的衣角。

下一秒，就被无情的拂开。

“睡吧。”

墨承凛的嗓音透着疏离，翻身背对着她。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乔倾暖抱着自己蜷缩在床边，仿佛全天下只剩下她一个人。

夜深。

乔倾暖辗转难眠。

每到临近祭拜亲人之时，她便寝食难安。

迷迷糊糊的，她见一男童自黑暗而来，一声声喊着：“姐姐，姐姐……”

稚嫩的孩童满脸天真，眸光璀璨如星。

但下一瞬，小男孩的面容骤然痛苦，血色从头顶笼罩，将他的小小的身形吞噬。

“不要——！”

乔倾暖从梦中惊醒，却对上墨承凛冷漠的眼神。

她红着眼眶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仿佛这是她唯一的依靠。

“夫君，我又梦见弟弟了，他一直在喊我，说他好害怕……”

她话音刚落，墨承凛便拂开她的手，没有一丝乔情。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冷到极致。

“你还要玩这种把戏到什么时候！”

乔倾暖一怔，涩红的眼眶染上几缕无措：“对不起，我忘了。”

他不喜人触碰……

不，是独独不喜欢她的触碰。

墨承凛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莫名涌上一阵燥意。

他掀开被子冷漠起身，拿起挂在屏风上的衣服穿上。

乔倾暖见状，赶忙拉住他的披风。

“你不用走，我走。”说完支起身子，打算下床。

墨承凛冷冷看着她，只觉厌烦。

大半夜的还耍以退为进的手段，若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德不配位！

“我没有苛责女人的习惯。”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披风从乔倾暖手中抽离，她手一空，眸底的苦涩翻涌如海。

冷清的风拂过，让乔倾暖再无一丝睡意。

她看着妆奁上陈旧的木盒，微微晃神。

打开木盒，引入眼帘的是她曾执笔的休书。

乔倾暖刚拿起，喉间就泛起痒意，一阵咳嗽。

“咳咳——”

她忙用帕子捂住嘴唇，却还是有滴血落在了“休”字上。

看着染红的“休书”，乔倾暖耳边回响起大夫说过的话：“夫人，您本就患有心悸，又长期郁结于心，怕是性命不足三月。”

如今，已离大夫的诊断过去月余……

第三章 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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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倾暖垂下眼眸，敛去心底的涩意。

休书已脏，她只得重新书写一封。

掌灯来到桌边，她提笔刚要再提‘休书’二字，看着那血迹，最终改写成：遗书。

一番折腾，乔倾暖已没了安寝的心思。

一坐到天明。

小梅掀开两侧的珠帘，端着洗漱的盆进来。

她看着乔倾暖憔悴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夫人又坐了一夜。

“夫人，今日大年初一，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小梅担忧道。

乔倾暖缓缓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我心中有数。”

梳洗打扮一番后，她起身去了老夫人院中如常请安。

墨老夫人是墨承凛的娘亲，亦是墨家当家主母。

乔倾暖到厅内等了半个时辰，老夫人才在嬷嬷的搀扶下从缓缓出现。

“儿媳给娘请安。”乔倾暖微微屈膝行礼。

墨老夫人当即就冷着一张脸。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天天这副羸弱不堪，也难怪昨夜我儿弃你而去！”

乔倾暖一怔，没想到昨夜之事已传至老夫人耳中。

“是儿媳的错。”她低着头，声音微涩。

墨老夫人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模样，愈发觉得晦气。

“凭我儿的身份连公主都娶得，若不是你以恩相挟，怎会轮到你做我墨家妇！”

乔倾暖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垂眸静静的听着训斥。

这些话，三年来她听了无数次，早已心平气和麻木无感。

墨老夫人训斥累了，将自己早已定好的决策道出。

“成亲三年无所出，你既不能延续我墨家香火，自去给我儿寻一门妾室，诞下子嗣。”

乔倾暖心猛地一颤，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衣袖。

“母亲也知夫君的性子不喜受人摆布，儿媳恐不能做主。”

墨老夫人当即沉下脸：“你这毒妇，是想我墨家在你手上绝后吗？！”

乔倾暖垂着眼帘：“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墨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语气带愠：“你既同意，那纳妾一事便定下来。正好我娘家有几个侄女，身体康健又乔婉贤良，定能与你相处得来。”

乔倾暖愣住，双腿似是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

老夫人哪里是让她自己去为墨承凛寻一门妾室，分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

不一会儿，厅内进来几名女子，各个容色俏丽。

乔倾暖看着她们生动的容颜，心底泛起阵阵酸意。

她竭力不让自己在人前失，而墨老夫人的话却再度给了她打击。

“你务必要让我儿同意纳妾，为墨家繁衍后嗣。”

乔倾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老夫人院内离开的。

她浑噩地走着，心情始终都静不下来。

“夫人，咱们到姑爷办差的地方了。”身边的小梅提醒道。

乔倾暖这才回过神来，忙转身准备离去。

小梅忍不住叮嘱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和姑爷说纳妾事情，否则姑爷定会不喜。”

这时，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墨大人”。

乔倾暖脚步一顿，转身望去。

只见墨承凛和身穿飞鱼服的夏莹并肩而行。

雪天地滑，夏莹脚下一滑，墨承凛的手穿过她腰间，稳稳接住了她。

这一刻，乔倾暖的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雪“刷刷”落下的声音。

喉间倏然泛起腥锈，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唇。

心底的痛意一点点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乔倾暖怔怔看着夏莹笑盈盈地玉过墨承凛，随后两人四目相对，默契的离开。

雪花飘落，映得他们二人的飞鱼服是那般般配……

一刹那，乔倾暖失去浑身力气。

染血的帕子掉落在地上，瞬间染红了雪白的积雪……

第四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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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

大夫帮乔倾暖把完脉，眉宇间全是沉重。

“我早说过夫人的身体经不起风浪，如此一遭，恐怕是熬不过半月……”

小梅一听，眼眶骤红：“怎么会？不过是风寒，怎么就只能活半个月了，大夫，是不是你看错了？”

小梅不停询问，想要求个不一样的答案。

而乔倾暖却神色如常。

“这三年来，多墨王大夫帮我诊治，可否帮我再制够半月的药丸？”

“唉！”大夫叹气摇头，提笔写药方。

半个时辰后，乔倾暖拿了药丸，在小梅的搀扶下乘坐马车离开。

小梅看着自家主子平静到如若无事的样子，又想起她独自一人承受病痛折磨，心疼不已。

“夫人，您竟然连我都瞒着。”

乔倾暖抬手抚上她的发髻：“小梅，咱们得提前回永州了。”

时日无多，她要是能死在家乡，也是一桩幸事。

此时，马车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声，纯真又烂漫。

乔倾暖掀开帘子，看着孩童们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眼中涌上羡艳。

如果弟弟还在，该是和这些孩童一般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