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军武性情直率的将军上前，直言道：“陛下，自古以来哪有女人上朝的道理！”

文臣神色也忧心冲冲，难得没有反驳对方。

秦始皇叹了口气，走下去，拍了拍那位将军的肩膀。

“现在不就有了？”

将军：“……”

感受到按住他肩头的那只手加重了力气，他脸都变臭了。

商凝书面无表情。

秦侑修神色复杂盯着处于风暴中心还不自知的那个女人，心中既觉得荒谬，又有些自豪……

下朝后，有几名文官明显来者不善走到商凝书的面前，面露不悦。

“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蛊惑陛下，竟然将你一个女子安插在了朝堂上！”

就算她有才华，那又怎样，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

商凝书看了他一眼，慢慢的道：“我和陛下说，我不要俸禄。”

文官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地上的雪积了一寸那么厚，商凝书穿着一身袍服，回了秦始皇赐给她的府邸。

院子里落满了雪，还未曾有仆人过来打扫。

陛下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官职，也没有为她设立一个女官职衔。

他说：“寡人的内庭，女官皆没有官职。”

回过神，商凝书笑了笑，踏进了屋，觉得浑身都暖了些，将湿漉漉的外袍脱下，她便自己开始打扫起了屋子。

“咚咚。”

屋外传来一阵扣门声。

商凝书打开了门。

她看到一个贵气十足，面色带着微微娇矜的女子在灿烂的阳光下，窜了进屋。

商凝书认得她，朝她行了个标准的礼。

纵使她们没有见过几次，可她还是对这位公主有些印象。

七公主眉梢轻挑，她的声音很是动听：“我想来看看，能说动父皇破例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她又看向屋内。

“怎么，不让我进去吗？”

对于偷跑出宫的小公主，商凝书又能说什么呢？

她只是点了点头，礼貌的将人迎进去坐着。

一进屋，七公主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片刻后，她笑着对商凝书说：“你从药王谷来，那你知道神医沐云初吗？”

心中微愣，商凝书点了点头：“公主是想要认识他吗？”

七公主内心深处生出几分希冀。

看俩她来这趟，还真是找对人了。

她眼神一亮，同商凝书道：“听闻沐神医医道高超，我想向他学医术。”

商凝书思忖片刻，却未言语。

她这样把沐神医介绍给公主，他会不会生气……

七公主又道：“我三岁识字，十岁精通乐器，父皇不让我再学其他的了，我只能学些医术，现今世道也不算太平，日后我若有机会，那必定是要出宫闯一闯的。”

商凝书听得颔首，眸光烁动。

七公主可怜兮兮道：“求求你了……”

商凝书看向屋外的雪，又将视线落回娇嫩粉裙的少女身上，她的裙摆浮在地上，发丝上还有些晶莹的雪。

种种念头在脑海了过了一圈。

有些昏暗的屋内，商凝书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了丝丝的笑意，点了点头。

她送人出门之际，七公主回头，眼神有些亮：“以后，你就唤我阿嫚就好。”

第26章

商凝书一怔。

她总觉得阿嫚公主似乎有些熟悉，只是想了许久，却没有寻到关于阿嫚的片段。

大概，是自己的历史掌握得还不够透。

屋子太大了，她一人扫着厚厚的雪，没过多久，雪又覆盖了上去。

白扫了。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东西，盐。

盐能融雪，可这个朝代的盐，极其的珍贵，和金子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阳光高照，笼罩在这个暗藏危机的帝国。

雪越下越大，将贩卖奴仆的地方温度降至刺骨。

四四方方的笼子里锁着一群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商凝书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袍，走到一个笼子面前，问向卖家：“她是放了什么罪，被贬为奴的？”

女子大约看起来才桃李般的年华，听到有人商量她的买卖，神色却极其的麻木。

卖家回道：“倒不是什么大罪，他是家生奴，惹了主人家不高兴，才把她卖过来的。”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商凝书的身后，淡淡开口：“你若是要奴仆，可以找我要官奴。”

商凝书回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秦侑修真是好大方，自家的奴仆说送就送，正妃的孩子也说送就送。”

秦侑修心口猛地一阵抽搐，密密麻麻的绞痛袭来，他深深的看着她。

“官奴和你现在看到的奴不一样，官奴多是贵族之后犯事被贬，他们家中长辈基本都教了些规矩和本领。”

秦侑修知道商凝书不太识字。

那么简单的字，她那么聪明，怎么就不认识，他也很疑惑。

曾经有一次，他指着自己名字中的津字问她，商凝书盯了半天，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该多谢父皇统一了全国的字体，所有人都写小纂了。

商凝书被他打岔，差点忘了此行来的目的。

她扭头看向卖主，温声道：“麻烦为我挑几个识字的女仆，多谢。”

卖家走向一个笼子，指了指里边的人。

“这群人是六国余孽，虽然她们瘦弱了些，但是都是识字的。”

“这样的贵族之后，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若是要买，少说也要这个数——”

商人伸出了五个手指在商凝书面前比划。

里面的几个女人缩在角落，忐忑不安的往外看。

比起继续像个兽类一样关在笼子里，她们更愿意被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女郎买走。

见商凝书犹豫。

“她们不会敢逃的，若是逃了，你上报官府，自会有人帮你抓回。”商人说着，朝旁边的一个帮手使了眼色。

那名帮手拿起一根木棍在笼子上狠狠的敲了几下，里面的女人顿时害怕的大叫了起来。

商凝书不由皱起眉来，秦侑修没等她反应，便大步上前，将腰间的钱袋子丢给商人。

她颦眉，忙要去把钱袋拿回，商人喜笑颜开的表情立马一敛。

商凝书气笑，扭头看秦侑修：“你是我的谁，你算什么人？这算什么回事？”

“算我欠你的。”秦侑修身躯微微一颤，面色发白。

第27章

“欠？”商凝书神色转冷，“你欠我的何止这一桩。”

她没有多说什么，可秦侑修却瞬间反应过来，激动的看着她：“妙儿，你终于肯与我相认了吗？”

他盯着她的模样，不肯放过一丝变化。

可除了那双眼睛若有似无的有些熟悉外，便只剩下了陌生。

商凝书一身素袍，柳眉似月，玉骨冰肌，头发依旧束起，所有青丝如墨般直直垂下，更衬得她的眼神如同冰珠一般。

日色已近黄昏，商凝书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昔日的太子妃已经死了。”

秦侑修怔怔的看着她：“她还活着。”

“秦侑修，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我不想再做太子妃，也不想再做什么夫人。”

她只想做自己，商凝书温柔的擦去他肩上的雪，说出的话却残忍无比。

“当年，你闯入我的世界，又毫不留情的辜负了我……我爱的那个秦侑修，早已经随他将妾室带回的时候死去。”

他们之间，终究是情深缘浅，三年的情分，早已尽数化作云烟，若有人还在原地等待，那才是天大的傻子。

秦侑修像是溺进了水里，心中无比潮湿又晦涩。

他的手指冰凉的不像话，努力想要挽回眼前的女人，涩声问：“你要去看小桃吗？”

她之前将小桃葬在了东宫的桃花树下。

商凝书“啊”了一声，目光游离，像是飘去了很久之前。

“小桃最喜欢吃桃子了，当初我给她指名的时候，她只要了这个桃字……”

“若真的有来生，希望她可以生做自由身……若真的有神灵，她该去做云端上的桃花仙子……”

这样，无论怎样，她都不会随随便便死于权贵之手。

“我会去看的。”商凝书深深的看着秦侑修。

有一事，她一直没说，秦侑修被废去太子之位，所有人估计都以为他还能再翻身，可商凝书却无比清楚的明白，他不能了。

若是她可以改变历史，那么她会让沐云初治好秦始皇的头疾，以求大秦王朝千秋万代。

若果她不能……那么坐上太子之位的，该是那位她从两年前便没有再见过的公子扶苏。

商人连忙将笼中的仆人身上重重的铁链解开，将她们用绳子牵住，递给了商凝书。

翌日清早，天还有些许灰蒙蒙，云烟遍布咸阳城。

商凝书比其他官员起得还要早，她要去和秦始皇说一件事。

越了解秦始皇，就会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对于底下的公子，他会请在世大儒给他们开蒙启智。

对于他的公主们，他会在难得的闲暇中抱着她们去咸阳宫中的花园玩耍。

商凝书直言：“此事只能告知陛下。”

秦皇轻轻抬手，身旁伺候的宫人齐齐屈膝退了出殿。

他侧过头，十二冠旒下是一双狭长的眼眸，眉梢中有着天生的锋芒。

秦侑修眼睛生得也像陛下，只是……

“你再说一遍？”秦皇的声音带着令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商凝书心一颤，却还是再说了一遍。

“陛下，您身边的宦官赵高断不能留。”

话落，殿外一道焦急的声音闯了进来。

“父皇，许女官这是糊涂了，请您息怒！”

第28章

昏暗的殿内，窗外的光透过，照得天子冠上的白玉珠一闪。

“她哪里是糊涂，她这是聪明过头了。”秦皇语气莫测，扣动着手上的扳指。

四周安静一片，只闻殿外风雪呼啸的声音。

龙案边的奏折堆得像小山一般，忽而掉了一卷发出啪嗒的声音，跪在地上的秦侑修抬起头来，“父皇——”

“住口。”秦皇冷冷道，“你真是越来越不知规矩了！”

秦侑修神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