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那只染血的手终于从半空中无力地垂落。

……

孟霜晚再次睁开眼，入目处是随风晃荡的帘帷。

刚一动，旁边一身玄衣的人握住她的手，沙哑嗓音是强抑的激动。4

“你醒了？”

孟霜晚抬眸看去，黝黑眼珠看不出情绪。

秦淮瑾抿了抿唇，刚要说话，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漠然而寂冷地启唇：“你是谁？”

这嗓子如被刀剌过，粗粝不堪，她下意识蹙起眉。

秦淮瑾浑身血液瞬间凉下去。

他定定看着，眼眸里划过惊疑不定：“你……不认识我了？”

孟霜晚没回话，而是抬手抚上自己包着厚厚纱布的脖颈，眼中出现显见的困惑。

秦淮瑾手握成拳，一瞬怔仲后便敛了情绪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孟霜晚不耐地闭了眼睛，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疼。”

随后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秦淮瑾怔然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太监终于小声提醒：“陛下，公主是不是说嗓子疼？”

话落，秦淮瑾冷冷看过去，那太监忙噤声。

而闭目的孟霜晚眼皮一动，公主？

半晌后，紫宸殿外跪满了一群战战兢兢的太医。

唯独一个年轻太医摇头叹道：“陛下，之前我施展那套失传的针法将公主救回来时就说过，会有一些无法预料的后果，现在看来，这失忆应该就是遗患之一。”

毕竟是从阎王手里抢人，总有些风险。

太医院院正冷汗留下：“时简！”

怎么能跟陛下如此说话，他不怕，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两年。

秦淮瑾并未生气，沉默片刻，又问：“多久能恢复记忆？”

被唤作时简的太医不假思索道：“微臣跟师父学艺不精，或许是三五月，又或许……是一辈子也未可知。”

秦淮瑾看向地上那群人，一群无能为力的太医面面相觑，头埋得更深。

这次秦淮瑾沉默了更久，就在那些人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时才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一群人如蒙大赦地退去。

回到内殿，看着孟霜晚因精神不济又陷入沉睡的脸，秦淮瑾轻声呢喃。

“永远……无法恢复记忆吗？”

这时，外面喧嚷起来。

太监来通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秦淮瑾连半分犹豫都无：“不见。”

太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小心翼翼看了眼秦淮瑾的脸色才道：“皇后娘娘在外面跪下了，说见不到陛下便不离开。”

秦淮瑾眼底闪过一抹冷凝，漫不经心道：“她爱跪便让她跪着吧！”

“陛下，陛下……”外面响起凄切呼唤。

睡梦中的孟霜晚皱了下眉，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

秦淮瑾一甩袖袍，转身往外行去。

跪在殿外的姚文淑看见来人眼睛一亮，下一秒又泪光莹然，神色哀婉：“陛下。”

秦淮瑾眼眸微垂：“传朕令，皇后失德，即日起禁足未央宫，无诏不得踏出。”

第13章

姚文淑神色愕然，眼泪都忘了落。

“陛下为何要这样对臣妾？”

秦淮瑾眼眸深沉，盯着姚文淑看了半晌。

直到对面的人目光都躲闪起来，他才缓缓道：“朕是否跟你说过，谁都可以死，唯独孟霜晚不行！”

诚然，他是恨孟霜晚的，可他却也不想她死。

那天在大典上，他看着自己怀中的孟霜晚生命一点一点流逝，那毫无生气的模样令他心底涌出无法言喻的痛意，刻骨入髓一般。

恨意是建立在爱意的基础上。

他有多恨，就有多爱。

姚文淑泫然欲泣：“陛下说过的话，臣妾一直铭记于心。”

秦淮瑾嘴角勾起一抹笑，平静之下隐藏着不可言说的戾气：“是吗？”

“那你告诉朕，崔氏怎么死的？孟霜晚又为何持剑出现在大殿上？”

姚文淑心尖一颤，随即顾左右而言他：“臣妾无辜啊，任谁也没想到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臣妾当时也被吓了一跳，这宫里莫不是还有前朝的人帮她？”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又想往秦淮瑾怀里扑。

秦淮瑾往后一退，姚文淑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抬手拂了下并不存在的灰尘，秦淮瑾居高临下道：“姚文淑，朕将皇后之位给你原本是为了免于他人掣肘，可你似乎将朕当成了傻子。”2

他一字一句问：“你当真以为，你做那些事无人知晓？”

姚文淑闻言，脸色骤变。

秦淮瑾神情森冷无比：“念在旧事，这次我留你一命，回到未央宫安安分分当你的傀儡皇后，还能落个安稳日子过。”

说完他一摆手，一队侍卫走过去：“皇后娘娘，莫要让我们为难。”

姚文淑不甘的呼喊道：“陛下，臣妾……臣妾当初为了将解药送予你才被人侮辱，你怎能如此对我？”

“侮辱？”秦淮瑾转身，“你要不要试一试孟霜晚的日子，明白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侮辱？”

姚文淑一滞，想起秦淮瑾那毫不留情的模样，脊背骤寒。

她顿时不敢再多言，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殿内再次恢复平静。

不多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幽州军马听闻霜晚公主除夕宫宴之事，已有异动。”

幽州便是前朝皇后母族所在之地，现任幽州节度使林赫便是孟霜晚的外祖。

秦淮瑾冷着脸：“姚文淑这个蠢货。”

孟家无人之后，孟霜晚已经再无软肋，她竟还敢为了一己私欲去她面前挑衅。

“盯紧幽云十六州，就看谁先按捺不住。”

说完他闭上眼一颔首，那影子又悄无声息消失。

良久，秦淮瑾将太监总管唤入。

“赵河，传出去，霜晚公主已薨，葬入前朝皇陵！”

赵河一愣，垂眸应声：“诺！”

前朝余孽未尽，除夕宫宴之事传出去，孟霜晚这个人已必然不可能再活着。

孟霜晚再次醒来后，嗓子已经好了许多，说话声音却有些低哑。

那天看见的男人依旧在她旁边，像是一直守着从未离去。

他温声问：“好些了吗？”

孟霜晚神色警惕：“你到底是谁？”

“朕是楚朝皇帝，秦淮瑾。”

那天刚醒来，孟霜晚就听见有人称呼他为陛下，这答案并不意外。

孟霜晚继续问：“那我呢？”

秦淮瑾颊边漾出笑，眼里似酝满了情谊：“你是朕的妃子，明懿。”

第14章

孟霜晚胸口处传来隐隐闷痛。

尽管失去记忆，她却本能地觉得面前这人极度危险。

她蹙了蹙眉，哑声询问：“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秦淮瑾眸色幽深，抚过她的脸轻轻叹息一声：“除夕宫宴上出现刺客，你为朕挡了一剑，那剑上抹了毒，太医说你是毒入心脉才会失去记忆，你受苦了，阿懿。”

孟霜晚被子下的手握紧，她明明记得，那天这人身边的太监称呼她为公主。

公主？她是外朝来和亲的公主吗？

孟霜晚这样想着，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澜。

“君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