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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8岁以前,乌黑茂密,每次她蹦蹦跳跳扑进我怀里,像一匹锦缎泄在我臂弯,如今跟她整个人一样,干枯萧索了,在你一次次荼毒下——”
他声音戛然而止。
锃光瓦亮的冰凉硬物顶上太阳穴,圆孔深深压进眉梢,直达灵魂的森森寒意,沈黎川体内几乎血液凝固。
“说完了?”贺遇琛脸上笑容来得触目惊心,“勿谓言之不预也,她往日如何是往日,以后再不好也跟你没关系。”
“而这种警告。”贺遇琛扣动保险栓“吧嗒”的脆响,让人骨头发麻,“你让我重复了三遍。”
沈黎川僵硬。
警告,简而言之,是对犯错误者的一种示威性的告诫。
权力,是对资源分配的资格,当两相叠加,权力有多大,警告就有多威慑性。
而贺遇琛在事业上的走火入魔,无疑让他成为不容置疑的支配者,说一不二的强硬派。
在国内,沈黎川背靠沈家,尚有余地。可这是万里之外的混乱地带,以眼前男人袒露出的这份桀骜恣狂的模样,当真做什么,游刃有余。
气氛降至冰点,狩猎车上装备的卫星电话震响,打破了僵局。
贺遇琛另一只手接听,“说。”
“B0SS,查到了,姓沈的身边没有女人,连贴身秘书都是男的。这一个星期不是考察,就是跟政府那帮婊子开会,住的地方也固定,拉桑市中心那几家酒店,哦对,酒店侍者也不要女的,简直变态……”
电话里不知名男人还在絮絮聒聒,贺遇琛面无表情挂断。
裴燕临没来沈黎川身边。
沉默半晌,他蓦地收起枪,讥笑,“你做得再多,回忆再多,她没选你。”
“这不是选。”沈黎川目光沉寂,“我只想帮她最后一次,她没有上飞机,是她给我答案,她放下了。”
贺遇琛见不得这种远隔万里仍旧心意相通的契合,仿佛拆不散,切不断,只能肉体分开,灵却交融在一起。
他的怒气,沈黎川不看他的表情都能感觉得到。
但沈黎川比他更愤怒,悲寂的,消沉的,落寞的,心若寒灰。
“你不就是为了满足你妹妹一腔私欲。我娶她,善待她、孩子,我和裴燕临……不会再有其他,你可以放心,放她走吧。”
贺遇琛岿然不动。“我放不放她,轮不到你做主。”
沈黎川刚准备说他资金缺口一事,用不着裴燕临联姻,沈氏会补足,就当豪赌一次。
贺遇琛贴身放在战术服最内层的私人手机响了,是国内的电话。
没开免提,那边说了什么,沈黎川没有听清。
下一秒,贺遇琛打开车窗,胳膊伸出窗外打了个手势。
很快,从后侧方开过来一台车,贺遇琛一言不发打开车门,换开另一辆车扬长而去。
留下那台车原本的司机,对着一脸惊疑的沈黎川,呲牙笑,“BOSS吩咐我,务必带沈先生享受一次最刺激的狩猎,好留下深刻印象,以供沈先生以后每天从中吸取教训。”
……………………
国内。
夜更深了,接近凌晨,这两日激荡的风雨谢幕,路两旁香樟树冠摇散开,树下一地残枝枯叶。
黑色宾利碾碎落叶,开出等于小城范围,驶上高速。
裴燕临在后座,沉默望着车外黑暗起伏的山脉。
实在想不通,是从哪里有了疏忽,竟然没出南省就被抓到。
“裴燕临小姐。”副驾萧达递过来一份打包饭盒,“晚上没吃饭吧,先垫一些。”
裴燕临没推辞,接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萧达本来撇回的头,又转过来,一丝恭敬却好笑的意味,“现代社会,摄像头密如天网,找一个人很容易。”又看裴燕临手中饭盒,“天气冷,饭菜容易凉。”
裴燕临揭开饭盒,入目就是鲜黄玉米粒炒豌豆,她碰也未碰,只挟旁边两样菜。
咽几口,闲侃一般,“可是监控摄像不是国家管控吗?你们怎么有权查看。”
“公家的,不能看,但私人的,给钱任查。”话毕,萧达皱眉,“您不吃玉米吗?”
关窍一点,裴燕临如梦方醒。
贺遇琛势大钱多,只要有个目标范围,再加上她没有证件,坐不了火车飞机,可不就顺着汽车站查。
但这背后必然人力投入巨大,说到底,她之前低估局势,错判贺遇琛挖出她的决心,又离开仓促,是必败的局面。
左思右想,千算万算,连梁文菲都考虑进去了,结果还是一场空。
裴燕临胸腔梗了一口气,对萧达的问题,不自主带出几分厌恶,“不喜欢。看见就恶心。”
一切能跟贺遇琛关联上的东西,都让她觉得厌恶非常。
萧达顿住,与司机面面相觑,四只眼睛,一模一样的惊疑不定。
两秒后,司机切换导航目的地,“那带您去服务区吃点别的。”
裴燕临后面一直没说话。
回到省城,萧达没有送裴燕临回梁家。
绕道她公司附近新开盘的豪宅,翡翠公馆。
裴燕临没多走动,只打量几眼客厅。
浅灰主色,米白辅色,新中式的装修,线条细节上又偏柔和,不是梁氏地产统一交付的橘色轻奢装,像是为女人精心设计的,高雅却不失温馨,又禁得起回味和考究。
她不禁觉得稀奇。
贺遇琛重欲,纵欲,却又谨慎得很。作为圈子高头势猛的侵略性人物,他在个人方面要无懈可击,才不会翻船。
这也是他们关系能存在四年的原因。
第54章被抓到首次见面
毕竟从贺遇琛的角度,她尽在掌控,知根知底,不会被人收买出卖梁家,也就不会出卖他。
更甚者,她身份还禁忌,既能提供偷情的氛围,还有乱伦天塌地陷的离经叛道。
越是紧迫有暴露的风险,越能刺激得热血沸腾,发泄他事业上千斤重担似的压力。
现在忽然可能有这样一个女人,得了他的心,裴燕临稀奇过后,反倒更惶惶不安。
贺遇琛有了女人,不再需要用她发泄,那推她出去换利益,无疑更刻不容缓了。
“裴燕临小姐,这套宅子是平层,面积大,房间多,不如我带您先熟悉一下?”
裴燕临有些出乎意料,她有什么好熟悉。
“不用麻烦,告诉我住哪个房间就好。”
萧达眼神有些奇怪,“看您喜欢。”
裴燕临立在沙发边,不碰不坐,“好的,你们今晚也住这吗?”
萧达哪敢跟她同居一个屋檐下,“梁先生两个小时后到,我们不打扰了。”
他道声别,转身离开。
裴燕临望向窗外,凌晨四五点,正是天最黑的时候,前半夜的霓虹少了大半。
黑色巨兽吞没城市一般,四下无人,不知道现在再跑,还有没有机会。
仿佛过了很久,又像眨眼一瞬,房门毫无征兆从外面打开,门关立了一道高大身影。
骤然对上那双锐利的眼睛,裴燕临心脏电击般抽搐,强烈的惊惧导致她四肢不由自主抽搐,痉挛,她移不开目光,无法动弹,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
玄关换衣间的灯带,随着男人身影亮起,蔓延至客厅与玄关交界处,焦黄的灯光转换成灼目白亮。
对比之下,男人眼底几乎见不到光,像前天暴雨压城的阴暗,森然,压迫。
“你不是赶我走吗?”裴燕临先声夺人,“我顺你意离开,为什么要抓我?”
贺遇琛解开大衣扣,脱下随手扔在沙发。
瞧了眼坐在地毯上的人。
身上还是前天跑出梁家的衣服,黑长大衣皱皱巴巴,头发干枯凌乱,眼下青黑成片,脸色苍白憔悴,街头捡垃圾都比她状态好。
想起萧达调查的资料,座椅狭窄的巴车,二三十的小旅馆,十分冷静有条理的,中介租房混淆视线。
比两年前长进不小,乃至现在还能撑住,反咬一口。
他嗤笑了声,略弯腰,俯视她,“母亲说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真未看错。养你不如养条狗,都知道舍不得。”
裴燕临闭了闭眼,这些话听一万遍,依旧次次扎进骨髓。
痛不欲生,却刺穿恐惧,令她清醒。
她不确定贺遇琛如今查到多少。
萧达出现后的反应,与之前逮到她十分相似,不像发现她有身孕。
裴燕临猜测,可能是抓到她的时间太快了,只发现她的行踪,没有进一步往深处查。
所以她不能破罐子破摔,闺女安全,她还能跑。
不为敌之其势汹汹所吓倒,不为尚能忍耐的困难所沮丧,不为某些挫折而灰心,给予必要的耐心和持久。
关关难过关关过,步步艰行步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