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切无济于事。

季玥笙定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栢漠州眼中满是慌乱，痛苦，悔恨，但更令她无法忽视的是，他眼底还有深深的爱。

这是在废弃工厂，在十年前她自杀后的现场。

他看到自己自杀后，不顾一切的跑过来。

他死命堵住她流血的伤口，一遍又一遍的哀求她别离开。

她像个游魂一样，站在旁边。

她清清楚楚看得到他的反应，但是栢漠州却看不见他，只是固执的抱着怀里死得没气的季玥笙悲痛。

突然，一阵白光闪过。

还不等她反应，耳边突然换成栢漠州的另一个声音。

“季玥笙，你给我醒来！”

季玥笙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大海倒灌进天空里。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睁开眼，就对上栢漠州凶狠的眸子。

她回来了十年后。

这是在医院，她回忆起来。

她刚刚被蓝素梦抽血，抽得差点死过去。

她望向面前还一脸凶狠的栢漠州。

对着他这张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刚刚那个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的一幕。

她嘶哑开口：“你怎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第16章

栢漠州听到季玥笙的话一顿。

蓝素梦的腿被她烫伤，他是来问责她的。

他想过她会无所谓，会冷讽，甚至会不在乎。

可这个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收起惊讶，开口。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和你计较素梦腿上的烫伤。”

季玥笙眼睑垂下去一半。

“是她先拿针管来抽我的血，还说要彻底放干我的血。”

她为自己辩解，意思是被蓝素梦逼急了才做的。

刚刚那一场梦简直身临其境，她悲哀的想，十年前的她真的已经死了。

她想要活，只能从十年后找机会。

而且，只能成功。

她清醒的知道，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季家的大小姐。

栢漠州也早将他从栢太太的位置一脚踢下去，她根本没有和他硬碰硬的资格。

她越反抗，栢漠州就折磨得他越起劲。

于是她软下性子，另辟蹊径，在栢漠州面前主动将身子低下去：“你真的错怪我了……”

她本就是季家从小捧到大的明珠，最会撒娇。

她声音低下去，显露出小动物一样的可怜。

但是栢漠州却不在意。

他站在一旁，探究质疑道。

他的视线逼迫感太强，季玥笙就算低下头，也能感受到头顶灼人的目光。

但是她不能露怯，也不能叫他发现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哼——”

栢漠州从胸口发出一声闷笑：“当初可是你自己跪下来，求着当这个血包，还说任人予取予求的，这就怕了？”

季玥笙顿了顿，随后她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就是怕了。”

栢漠州瞪大眼睛，看着季玥笙半天说不上话来。

半晌，他眼睛一压，望着季玥笙没有半分怜惜开口。

“原以为你能有多高傲，这下作的求活样子，你不是也做得出来？”

季玥笙听到，脸色瞬间惨白。

他一眼就识破了自己。

他分明已经将自己压在他脚底下，但是他还要再碾上几脚。

他不仅要羞辱她，还要她毫无尊严的低到尘埃去。

她不能回击。

她曾经的回击，换来的是季家破产，是季父被赶到桥洞下，是弟弟的铃铛入狱。

季玥笙大拇指扣紧手心，掐住一片红痕。

她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做。

她只能够将这些侮辱和折磨，全部咬碎了，嚼烂了。

就算扎得满口的鲜血，也只能全部吞进肚子里去。

她想要活，想要一条新的出路，就只能将尊严丢弃，将骨气打烂。

随后，她放开手，眼中的害怕更多了一些，还堆积起泪水。

她望向栢漠州，嘶哑开口：“漠州，你当真就对我，这么狠心吗？”

“你当初向我求婚的时候，说过会宠我一辈子，爱我一辈子的，你现在怎么能对我这么心狠，你说过的话，发过的誓，难不成全是假的吗？”

说到最后，她言辞激励，声声诉泣。

她双眼通红，好像真的被栢漠州伤得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栢漠州看到她这个样子，眼眸逐渐加深。

她刚刚哭诉的，确实是他对她求婚的誓词。

当时栢漠州对季玥笙求婚，他筹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他包下了一整个岛，还请来她的爸妈和所有亲朋好友见证。

她站在粉色的玫瑰花花海中，而栢漠州一身西装，噙着笑朝她走来。

他跪下，拿出手中的钻戒，深情告白。

第17章

栢漠州举起手中的戒指给季玥笙。

“玥笙，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前生今世，但是我真的是在遇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我无父无母，一直觉得老天对我有所亏欠，可是在遇到你的那一刻，我明白了。”

“你是老天给我最大的馈赠，让我承受那么多，就是为了能和你走到一起。”

“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我会宠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将余生的幸福都交给我，让我来替你保障吗？”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激动得眼眶含泪，主动伸手让他将戒指牢牢套进她无名指。

婚后，他也如他自己承诺的那样。

所有事情都已季玥笙为先，无微不至的呵护她，爱护她。

那时候，季玥笙在他心中的份量，真是比一整个世界都重。

栢漠州从往事抽身回神。

他眼眸加深，往季玥笙身上看去。

他的心情还沉浸在过往中，没有抽离。

她刚刚的诉苦犹在耳边。

这是在跟他抱怨，委屈吗？

见她这样说话，毕竟是同她做过夫妻的，怎么可能没一点动容。

就在他张嘴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门被打开。

蓝素梦站在门外，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怯弱喊道：“漠州，我疼！”

蓝素梦的声音，让栢漠州猛的回神。

季玥笙怎么可能会翻开自己的伤口，嘶吼她的痛苦，更别说不顾尊严的泣诉挽留他。

不，季玥笙她骨子里永远是高傲的，永远也不会让自己低下头来的。

栢漠州侧目看过去，无声的审视她。

看到她哭，他刚刚真的差点没忍住。

当初他们结婚时，因为他身份低下，遭受了她父母的百般阻扰。

后来他靠着才能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季父季母才终于松了口。

但是他们依旧对他颇有微词，总觉得是他耽误了季玥笙的幸福，她原本可以嫁得更好。

婚后，季玥笙的大小姐脾气更是没有半点收敛。

因为她季家声势浩大，她仗着腰杆硬，从来说一不二，逆来顺受的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这些年来，他不遗余力的报复她，报复整个季家。

但她是个硬骨头，无论怎么受挫，她那股属于季家大小姐的傲气就是不服输。

每当他屈辱她，折磨她，她眼底的清冷和孤傲就越多。

所以越是这样，他对待她，就越是不留情面。

想到这些，栢漠州眸子加深，迸出寒光看向季玥笙。

她泪流满面的样子骗得自己心软了。

但是他怎么也不能忘记的是，她是季家的大小姐，是永远撑起腰杆，是高傲的存在。

于是他冰冷开口。

“这是你的新把戏？”

季玥笙坐在床上，心口一跳，她没想到会被他识破一切。

蓝素梦在门口喊道：“漠州。”

栢漠州上前：“你怎么来了？你受伤了，应该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蓝素梦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下去。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怕你在责怪玥笙，就来看看。”

季玥笙看了眼蓝素梦，眼中闪过冷讽。

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明明不是她做的，现在却颠倒黑白，将所有矛头都指向她身上。

第18章

果然，下一秒，栢漠州就冰冷的看向季玥笙。

季玥笙嘴唇嗫嚅，刚想说点什么补救，她的手就被栢漠州一把抓起。

她被他从床上扯下去，栢漠州毫不怜惜的拽着她，丢到蓝素梦面前。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诡计多端。”

“你害的素梦受伤，你根本不值得原谅。”

季玥笙刚失血过多，本就没有力气。

被栢漠州这么一拉扯，瞬间觉得头昏眼花站不稳了。

她撑着额头，面对面前的两人，再也不遮掩。

“她想害死我，难道我要受着，我又不贱。”

蓝素梦眼中瞬间应激。

“你在说谁贱？”

蓝素梦此刻一点就着，季玥笙有趣的看着她，冷声回击。

“谁应说谁。”

栢漠州一把将季玥笙拽住，眉眼间再无半点温度。

“你敢对素梦不礼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死。”

季玥笙梗着脖子：“我当然相信，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但你是个凉心寡情的人，这话对你不适应。”

“你——”

季玥笙一句话堵得栢漠州也说不出话来了。

见季玥笙终于竖起全身的硬刺，没有任何差别的攻击对方，就算刺伤自己也无妨。

栢漠州眼中的怒气烧了起来。

他盯着季玥笙直接命令。

“道歉！要是你得不到素梦的原谅，今天之后你的腿上也要多一个伤疤了。”

季玥笙不可置信的看着栢漠州，满眼失望。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我一想到自己曾经和你同床共枕，就感到无比的恶心。”

栢漠州眼眸一压，厉声开口。

“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别拿你自己孩子的命开玩笑——”

季玥笙怒火攻心。

“你疯了，那也是你的孩子，你能不能动不动就拿孩子的命来威胁我？”

蓝素梦见状，连忙开口拱火。

“漠州，我看她就是个疯子，她就是仗着我们什么都不敢做，才这么耀武扬威。”

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下来，冷得人打颤。

栢漠州听到，拽过季玥笙的手往外面拖。

“行，你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就让你死了这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