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凝书拿出一罐酒，又拿出酒盏，与他坐在廊前，盯着远方的月。

“我们玩个游戏，答不出来的人自罚一杯。”她笑道。

没等沐云初答应，商凝书便先问了起来。

“你觉得公主怎么样？”

沐云初依旧一副清冽无瑕的模样，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只有落在商凝书的身上时，才有了点颜色。

他淡淡道：“活泼好动。”

简短的评价。

“你今日是因为……他，所以做了噩梦吗？”沐云初忽的轻声问道。

商凝书心沉了下去，只觉得周围连雪落下的动静都渐渐消失了。

可她倒也没有抵死不认：“是，自我与他恩断义绝，每当我见他一回，我都会做噩梦。”

沐云初眸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什么，端起酒杯，微微仰头将酒倒入口中。

商凝书见他这样，心中微动，

“若我和你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信。”沐云初看向她，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就那样静静的凝视着她，没有任何的犹豫。

第37章

商凝书扯了扯嘴角，只当他在安慰自己。

她怎么差点又信了别人的话……

是曾经被伤害得还不够惨痛吗？

握着杯盏的指尖微凉，她给自己罚了一杯酒。

酒入喉肠，令人浑身都暖了起来。

恰巧树上的雪忽然又积了一层，风一吹，飞掠过树顶，白雪便哗啦啦的全部落下。

商凝书盯着那些雪怔怔出神：“曾经有一个人说每一年都要陪我看雪……”

情起，缘生，情破，缘灭……

过去的事如今再回忆起来，竟然只剩下无以言语的苍凉。

沐云初已经撑着头，像是有些醉了，她忽然有些恼。

“你酒量原来这么差，一杯就倒啊？”

夜已深，她也不忍心就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廊中。

只好从屋内把棉被抱出，盖在沐云初的身上。

他的长睫在脸庞上落下一片阴翳，微微颤动。

“当初我救了你，可不是要你以命相抵的。”商凝书轻声开口。

她继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却没有解开心中的结。

商凝书眸底闪过一丝泪意，喃喃自问：“我真的回不去了吗？”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等再次醒来，她已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脑袋还有些晕，仆人将膳食与解酒汤送进屋内，低声道：“姑娘，这是沐神医吩咐给你解酒汤。”

商凝书一愣，问道：“他呢？”

仆人回道：“沐神医去宫中教公主医术了，听说陛下让他暂居在宫中，好便于教公主。”

今日休沐，面对空荡荡的府邸，她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热闹散去后，全数化为了空洞和死寂反扑在这个地方。

商凝书缓缓起身，独自出了府。

熙熙攘攘的街道，唯独她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她攥紧了衣袖。

逡巡四周，没有一位认识的人。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河边，河水清澈的倒映着岸上的人影。

从前，她和秦侑修也来过这。

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从商贩手中的玉佩递给她时，那样美好如同烟花璀璨的画面，在商凝书脑海中，始终挥之不散。

也不知是为何，商凝书才想到那个人。

眼前便多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秦侑修隔着人海，远远的望着她，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伤，他的视线瞬间不离的看着她，阴晦如墨。

曾经的恩爱夫妻，如今隔阂深得宛如一条银河。

商凝书看见他这幅模样只觉得好笑又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薄唇轻启，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见她这样冷漠，秦侑修的心底像是再次被针扎了一样。

又想到如今她身边有个和她不清不楚的沐云初，他心中又涩又痛，不由想起了乔清婉。

当初，妙儿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秦侑修想道歉，挽留她：“从前是我错了，你……”

商凝书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些事情，打断他：“若你真的觉得错了，就该好好的做你的公子，造福黎明百姓。”

朝堂之上的人手虽然够用，可是皇帝修城墙、筑宫殿、建运河，都需要人。

秦侑修的心中微痛，迟钝了好一会，才温声开口：“我想……”

他以为她还是在介怀他娶了侧室之事，他想解释，他和乔清婉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只是装给外人看的，好叫别人不敢欺负嘲笑烟花之地出来的乔清婉。

他们之间，也只有儿时的情分罢了。

可商凝书冷冰冰的盯着他，把他的话尽数的堵在了口中。

第38章

“我与你，情分已尽，再无可能。”

商凝书这一句话，将二人之间的种种都定了个分明。

秦侑修的面色一寸寸的白了下去。

商凝书又走到旁边卖玉佩的商人，向他买玉佩。

等她将玉佩举至他的跟前，秦侑修神色猛地一震，喃喃道：“这个玉佩和我们当年买的是一样的。”

心中涌现出了微微的欣喜，他抬眸看向她。

商凝书却立马在他面前松开了握着玉佩的手，冷冷的盯着他。

“哐当。”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玉佩徒然四分五裂，秦侑修只觉浑身的温度都被抽离，明明已经身处寒冬，却仿佛更冷了，直坠入万丈深的冰渊。

商凝书将它们捡起，侧身朝一旁的冰湖走去，而后将它们一块块的丢进去，亲眼看着它们沉入湖底。

她同秦侑修讲过，在她的世界，七夕节，是男子与女子定情的时候。

可是她太过于欣喜了，以至于忘记了……在秦朝，七夕，被众人皆视为不吉利的日子。

——牵牛以娶织女未果，不出三岁弃若亡。

商凝书果真应了诅咒，不出三年，夫君便厌弃了自己。

未过三载，他们夫妻缘分已尽。

“从前那枚玉佩，还存放在东宫，可我想，它大抵已经随着丽正殿那场大火去了吧。”

“碎玉无法复圆，坠湖亦无可寻，秦侑修，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秦侑修几乎压不住内心的绝望，像是有一把利刃，一下一下的戳着自己的心，每次下到，带出来的都是血淋淋的肉。

“妙儿……你为何就不能原谅我呢？”他是人，他也有犯错的时候啊！

商凝书笑了笑，讽刺的看着身前这个神色不甘的男人：“那我要不要也原谅乔清婉呢？你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说……我怎么就不能像乔清婉学学她的温顺大度呢……你在想什么啊，秦侑修，你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