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所有事情，戚絮却始终默不作声，裴宴看不到她的脸，心里不安。

他知道，无论是他付出的努力还是受到的伤害都和戚絮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戚絮真的想转头去爱另一个人——

累累前科的裴宴，根本没有资格争取被原谅的权利。

可当他轻轻扶住戚絮下巴时，手心立刻触碰到一手湿热，戚絮咬着嘴唇哭的无声无息。

裴宴那一瞬间觉得，比起自己被放弃，她的伤心更让自己心疼。

“没事的，没事的，”裴宴亲了亲她的侧脸，不顾还在吊水的手背，搂住她的腰晃了晃腿，就像在哄一个小孩，“不疼了。”

“医生说，以后可能会留疤，”戚絮哽咽着说，“你傻不傻啊，联系不了我就暂时不要联系嘛，这么折磨自己……”

“可是想你是抑制不住的，”裴宴笑了起来，“不要怕留疤。”

每一道疤痕都是我想念过你的证明，是我的勋章。

他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看着眼睛肿肿的戚絮，裴宴觉得她可怜又可爱，他觉得自己的伤根本算不得什么，毕竟每一道都是他甘愿承受的，即使是痛苦也带着甜蜜。

可是戚絮不同，她被伤得那么重，怀揣着希望一次又一次被他辜负，却始终善良。

裴宴低声哄她：“好了宝贝，再哭明天要肿成猪头了。”

从前的裴宴根本说不出这种话，可是看到戚絮难过时，那些安慰几乎是无师自通。

戚絮小声嘀咕道：“你小时候也这么说我，但语气没有这么温柔。”

裴宴想起了那个梦，原来不是幻觉。

小时候的戚絮真的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时时刻刻追在自己身后。

但奇怪的是，裴宴从前根本想不起来戚絮小时候和自己有什么深刻的交情。

所以对方闹着和自己结婚时，他才会觉得那么奇怪。

不过自从那天他和谢小秋假结婚后，断断续续能在睡梦中回忆起一些幼时的记忆，只是格外模糊。

戚絮听他讲完，恍然大悟。

女配和男主的故事自然会被一笔带过，成为脸谱化的背景板，沉默地矗立在主角坚贞不屈的爱情中。

他们复盘了会儿，断断续续又想起了一些曾经的事，戚絮提议去戚家找找小时候的相册，或许能帮助裴宴更快恢复那些模糊的记忆。

第三十六章

裴宴开完会就接戚絮回了家。

戚父从女儿口中得知了他俩又重归于好的事情，但是见到裴宴还是有些尴尬，毕竟曾经演戏骗过女婿一回。

戚絮撇了撇嘴。

“爸，你担心什么呀，裴宴现在可是在追我的。”

裴宴看着她，眼中带着点笑意，宠溺地点了点头。

戚父听说他俩要回忆旧事，正巧找机会赶紧离开，他从保险柜中找出厚厚一叠的相册，就借口回公司处理事情了。

前几张是戚絮的周岁照片，慢慢往后翻，从一个萝卜丁大点的小姑娘长到秀气的少女也就是十年时间。

光阴浓缩在相册里，裴宴看着心就软成了一滩水：“真希望你小时候我就在你身边。”

戚絮笑得眉眼弯弯的：“那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啦。”

越过十一岁那年生日，脸颊上抹了奶油的戚絮，下一张就该是戚絮的十二岁了。

他们略带紧张地翻过，心知这是生命产生交集的第一瞬间。

可看到照片的那一瞬，两个人如同血液被凝固了一般定在了原地。

照片上是其乐融融的宴会，戚絮被抱着坐在主桌，头上戴着顶生日帽。

身边的裴宴年纪小小却俊秀得醒目，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牵着戚絮软软的小手。

如果不是戚絮脸部正中央那被火烧过一样的黑色污渍，这会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裴宴的心紧紧地揪住了，他下意识看向戚絮，对方面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不记得这些照片有被烧过啊，”她伸手摸了摸照片中央自己的脸，“而且我爸应该会把这个保存得很好。”

“可能只是弄脏了，”裴宴不愿她多想，强硬地捉着她的手翻到下一页，可他动作一顿，又飞速翻过十三岁的、十四岁的、十五岁的照片。

每张，每张戚絮的脸上都凝固着一团浓墨重彩的黑色。

与其说是烧焦的痕迹，不如说是小孩肆意地发泄，似乎对照片这个人极为不满。

一开始裴宴还会安慰戚絮几句，可那些照片的气氛如此温馨，偏偏就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恶意几乎要蔓延出来了。

最后反而是戚絮用力合上了相册，低声说：“不看了。”

她一开始想过去和自己的父亲求证，但看来看去，总算明白了——照片是从她遇到裴宴那一年开始奇怪的异变，应该是和剧情的主线有关系。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些照片都很普通，但是在她和裴宴这些跳脱出世界思想的人就会发现，属于女配的故事已经被篡改。

所以逐渐看不清她的脸。

第三十七章

裴宴很少有过这样慌张的心情，他搂住同样沉默的戚絮，生怕自己一个错眼就把人弄丢了。

戚絮反而笑着说：“没关系，就算照片不清楚，但我还是记得的呀。不说从前的，你十五岁那年把我从树上抱下来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十二年的裴宴应该已经记事了，可他困惑地摇摇头，拧紧眉心看着戚絮。

“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婚礼上么？”

戚絮的笑容微微僵住了。

虽说对过去的印象不深刻了，但之前的裴宴至少还记得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她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裴宴扶住额头，露出痛苦的神色，缓慢地说：“……我、我想起来了。不是婚礼，你那时候穿着黄色的纱裙，是不是？”

因为那是第一次相见，戚絮早就把场景深深烙印在自己心中。

她点点头：“那天是我的生日。”

这下两个人是彻底安静下来了，一时间都说不上话。虽然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但是头一回，被改写的命运赤裸裸地摊开摆放在他们面前。

如此令人心惊。

戚絮抿着嘴唇很为难的模样，她本以为这已经之前那些事情就是他们遇到的最大难关了。

没想到只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窗外逐渐暗了下来，谁都没有去开灯，裴宴搂着她的手越发的紧了，但戚絮没喊疼。

她知道裴宴心中不安，如同自己一样。

片刻后她被裴宴珍重地吻了吻，脸颊上的唇湿漉漉的，是眼泪。

“我很怕我忘记你，”裴宴的声音好哑，像是砂砾摩擦过的声带，留有微微的哭音，“很怕失去你。”

曾经的戚絮或许会选择干脆放开手，因为单方面的追求没有任何意义。

但现在抱着她的是裴宴，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总裁、冷漠的裴氏掌权人。

他也会因为命运的无情而无助。

戚絮阖上眼，回应他小心翼翼地吻，就像是无声的安慰。

告诉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