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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顾逸川语出惊人,连带顾疏婉此时见了他都有几分不知所措。
又见谢纵清这般穷追不舍,顾疏婉叹了口气,语带疲惫道:
“谢纵清,我们单独谈谈。”
第36章
上元灯会人流如织,处处是火树银花,恍若白昼。
非要找个僻静处实是不易。
最后,顾疏婉无奈请谢纵清一同上了恭王府的马车,由顾逸川在车外等候。
马车上,二人相对而坐。
谢纵清从容自若,好整以暇看着顾疏婉。
顾疏婉局促不安,尽力缩在角落。
她有些后悔这个在马车上谈话的决定。
此情此景,恰如她刚从刑部大牢被放出来的时候。
也是恭王府的马车,也是她和谢纵清两个人。
她以为自己终于赎完了罪,可以和他重修旧好。
后来等着她的,却是比牢中酷刑还要残忍的锥心折磨。
心头涌上一阵烦闷的窒息感。
她更加忍不住迁怒面前这个称得上“无辜”的谢纵清。
是她提出的“谈谈”,此时她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谢纵清先打破了沉默。
他真诚不解:“你很怕我?”
顾疏婉闭了闭眼,苦笑道:“摄政王掌生杀予夺之权,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我岂能不怕?”
谢纵清冷哼了一声:“违心之论。你忤逆违抗我多次,我何时当真与你计较过?”
接着他缓下面色,叹气般道:“顾疏婉,若你依然这般言不由衷,我们谈不出什么结果。”
顾疏婉迟疑道:“那今夜……疏婉斗胆再冒犯摄政王一次,还请皇叔恕罪。”
谢纵清颔首:“但说无妨。”
得了应许,顾疏婉索性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语疑问倾囊相告:“疏婉一直不解,皇叔因何对我如此执着不舍,还这般宽宏大量?”
这回换了谢纵清略有迟疑,稍微思索了下措辞,他才道:“你我初见,我说曾在梦中见你,并非虚言诳语。”
“自前年冬日始,有一女子频繁入我梦中,时而豆蔻年华言笑晏晏,时而二八年华哀声戚戚……我多方打探,终于确定你便是这梦中人。”
听完,顾疏婉便有所明了。
谢纵清确实并非重生而来,却不知为何会隐约梦见前世的她。
她柳眉微蹙:“所以皇叔便因这梦中渊源,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想补偿我,便一直包容森*晚*整*理我帮我?”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讥笑的神情:“这可不像我了解的皇叔为人。”
抬手打断谢纵清将要出口的解释,她快速轻声道:“那我要告诉皇叔,我也做过一场大梦。”
“梦中你指使你的好妹妹自戕也要陷害我,不仅害我受了两年牢狱之苦,还要把我送去西域和亲。最后,我却死在了和亲路上。”
“临死前,杀手告诉我,是你不想让我活着到西域。”
说完,她自己有些恍然。
原来她已经可以这般平静地说起这些伤痛。
谢纵清拧紧了眉头:“这不可能,其中定有误会。”
“你也说了,我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为何还要这般大费周章反复戏耍你?”
顾疏婉面色转为凄楚,自嘲一笑:“或许是你实在厌恶我对你的死缠烂打?”
她又想起前世,分明是谢纵清夺了她的清白,临了又嫌弃她残破肮脏。
那一晚,确实是她自甘下贱,竟然还敢对他心存妄想,指望有了夫妻之实,谢纵清便会舍不得再送她去和亲。
可她也不过是想把自己交给真正的心上人罢了,为这一夕之好,她死而无憾。
但谢纵清呢?就算他酒醉后神志不清,他作为摄政王的定力呢?
可他不仅没有推开她,反而还束住了她的手脚,按住她不许她有一丝逃离的迹象。
第37章
收回有些走远的思绪,顾疏婉看向谢纵清的眼中多了几分冷漠:
“且不说后来的事,梦中你给予我的那两年牢狱之灾,也实在令我记忆犹新。”
“被关进了刑部的大牢,便没有什么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之分。狱卒眼中,左不过都是些可以任他们随意摆弄的将死之人罢了。”
“第一年,他们似是顾忌我身上没有被降下明确的罪责,哪天出去了找他们麻烦,只是把我关在天牢深处最黑最小的那个单间……除了犯人受刑时的惨叫,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见不到光。”
“那样的孤寂和恐惧足以把人熬疯,我能撑下来,全靠幻想着你能早日消气,接我回家。”
“但我没等到你,等到了第二年。狱卒说贵人特意交代了,我坐牢的日子也不能过得太舒坦,要给我点苦头吃吃。”
听到这里,谢纵清已经对顾疏婉的经历感同身受般,眼中出现了一些痛苦破碎的光。
他有些想打断她,不是他不忍再听,只是不想顾疏婉这样自虐一般,逼迫自己详细回忆那些折磨。
可是顾疏婉不管他,还在语调不急不慢细细叙说。
“于是他们开始对我动刑……虽然不至于断手断脚,可牢中折磨人的刑罚有的是。”
“白日里,他们用各种鞭子在我身上留下细碎的伤痕。到了夜里,我鼻中是自己周身经久不散的血腥气,耳边是周围死刑犯那些肮脏下流的调笑。”
“我很怕,怕有一天我真的就被扔给了这群亡命之徒糟蹋……而我连自己寻死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这回我终于等到了你……”
说到这,她话音中不自觉带上了点哽咽。
强自压下泪意,待平复了些许,她最后道:“后来的事,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了。”
“皇叔若果真相信梦中经历,因为愧疚想要弥补我,就请再也不要靠近我。”
这回换成了谢纵清感到心头窒闷。
顾疏婉的这些话,太详细太生动,并不像只是单纯梦中所历。
反而像是真的度过了这样切实两年痛苦的日子。
她这般怕他、抗拒他、想远离他,谢纵清也能理解了。
可梦中顾疏婉满眼的信任依赖实在令他贪恋,就像一场他错过便不会再有的人生奇景。
他并不想就这般轻易放手。
谢纵清向顾疏婉展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