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捂住了她的嘴：“注意些。”

“我同我未来的夫君说话，有何要注意的？”

姜秋叶却才不听他的，姜云安便只能瞪她，眉眼却是弯弯，尽是笑意。

“夫君……”

睡梦中太过放松，让梦中的呢喃不觉溢出声。

“小姐！醒醒，太子殿下来了。”

小桃的呼声让梦境在一瞬破裂。

姜秋叶陡然醒了过来。

入眼便见到了定定站在她身前的裴望廷。

同样的脸，可她梦境中的那些旖旎心思却是荡然无存。

姜秋叶正要行礼。

裴望廷摆手，旋即却问：“你是在喊孤吗？”

不等姜秋叶回话，他双眼微眯起——

“不过……孤记得，你从不喊孤夫君的。”

第16章

姜秋叶心陡然一颤。

是了。

她只喊过姜云安为夫君。

即便是裴望廷和她在扬州成婚的那三年，她亦从未喊过他夫君，向来只喊他为阿廷。

因为，姜秋叶从未将他真正当成过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只有姜云安一人。

在姜云安死的时候，她夫君的名头便已经刻在了姜云安的墓碑上。

姜秋叶低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

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

“殿下，孟姑娘来了！”

裴望廷神色微变，淡淡看姜秋叶一眼，没再在此事上多究，却是轻声警告：“日后莫要再喊些乱七八糟的称呼，夫君这个称呼，孤满足不了你，你是侧妃，孤只能是太子妃的夫君。”

“是。”

姜秋叶听见这话，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裴望廷指了石桌上的蜜桃，“今日宫里收到了上好的蜜桃，便给你带了一份来。”

姜秋叶视线淡淡瞥了那蜜桃一眼，神色并无多大波动，只浅浅欠身：“多谢殿下。”

再起身时，裴望廷已经大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姜秋叶神色恍然，仿若才从梦里回过神来。

过了片刻。

小桃端着刚煎好的药上前来时，看了那桌上的蜜桃一眼，眉头微蹙：“小姐，您一吃桃就浑身发红疹？这怎么……”

“你拿去吃了吧。”

姜秋叶并不多言解释，只将那盘蜜桃递了过去，随即将药一饮而下。

成婚三年，裴望廷并不知晓她不能吃桃这件事她倒是并不在意，毕竟，仔细想来，她似乎也并不知晓裴望廷的喜好。

吃过药后。

姜秋叶回到书房内，铺开纸墨，不觉下笔落字。

这是她写给姜云安的第四十五封信。

自他‘身亡’后，她月月皆给他写过信，以往写的每封信，她都会在装入信封后，到他墓前烧去。

后来到了京城，她无法去他墓前，却也带着他的牌位，每月寻了时机给他烧去。

可此刻。

这封信写完，姜秋叶将其收入信封，已然没了烧去的心思。

姜秋叶将这封信收去箱底的匣子内。

打开木匣，姜云安的牌位赫然立在最深处。

心口陡然一怔。

姜秋叶将其拿出来，愣愣望着许久。

从前她以为姜云安死了，才带着他的牌位，可如今，她确认他活得好好的，她给他的信没必要烧给他看，她要在见到他时，亲手将自己的心意告知。

而这牌位……

思虑良久，姜秋叶张口喊来了小桃：“小桃，你去拿铲具来。”

已到夜深。

院中安静无人，姜秋叶拿着那牌位和小桃来到院里树下。

“小姐，就埋在此处吗？”

小桃拿着铲具，向她确认。

姜秋叶点点头，往周遭看了看：“我自己来。”

她原本是想将这牌位烧掉，可这东宫中守卫森严，不得擅自生火，只能埋去才是最佳。

拿过小桃手里的铲具，姜秋叶挽起衣袖，一点点挖开树下的泥土。

直到挖出合适的坑，她正要将其放入时。

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冷冽至极的声音：“秋叶，你在做什么？”

猝然惊吓，姜秋叶手中的牌位不觉落下。

她下意识要去捡起来。

可裴望廷的手却比她先一步将其拾起。

姜秋叶的心神骤然一紧。

她眼睁睁看着裴望廷的手抚过牌面上的砂砾，望向那字。

裴望廷应当是不认识姜云安的。

可不知为何，他竟在见到那三个字时神色陡然震颤。

“殿下……”

姜秋叶轻声试探开口喊他。

旋即，却见裴望廷捏着牌位的手关节几近发白。

他眸色猩红，一瞬揪起她的衣襟，近乎咬牙切齿。

“说，姜云安到底是谁？”

第17章

裴望廷的怒火猛烈，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姜秋叶缓了缓神，抿唇轻声回：“妾身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一如既往。

可裴望廷心里的火气却更为汹涌。

他轻眯起双眸，眼里露出冷意。

姜秋叶在撒谎。

而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姜秋叶在骗他。

一些他一直未曾注意过的细节，在这时也猝然涌来。

裴望廷突然就记起了自己为何会在看见密信上的‘姜云安’三个字时觉得耳熟——那是因为他听见过。

听见姜秋叶喊过。

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三年前他与她成婚当日，带着酒意睡得迷蒙之际，她抱着他呢喃了一句这个名字。

可那时他听了也并未在意，毕竟他那时满心只有养精蓄锐，与她成婚并未有什么真心，只想要个能隐藏身份的地方。

而后来，便是在除夕宴那日的宫中。

向来温婉得体的姜秋叶，第一次在他面前失了态，哭着喊了这个名字。

那时，她的解释是看见了一位故人。

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此刻，一切皆如惊雷轰然炸在他的头顶。

原来所有的事都有迹可循。

裴望廷的神色骤然冷沉下来，他冷冷将人直接拖入了屋内。

“小姐……”

小桃神色一慌，追着想要进来。

裴望廷厉声呵斥：“谁敢进来，杖毙！”

“小桃，回去。”姜秋叶眸色一变，当即对小桃示意。

屋门被裴望廷狠狠关上。

室内安静异常，姜秋叶却也明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哐当一声。

裴望廷将姜云安的牌位就这么扔在了地板上。

“若你真不知这姜云安是何人，怎么会将他的牌位随身携带，又怎么会在除夕宴那日失态喊他的名字？”

质问声声入耳。

姜秋叶心中咯噔一下，他竟还记得除夕宴那日的事。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的牌位上，姜云安三个字沾染上了泥土，就这么躺在地上。

心尖仿若被什么刺了一下。

姜秋叶缓缓跪了下来，垂头轻声问：“殿下想知道什么？”

“姜云安是谁？”裴望廷冷声问。

姜秋叶答：“扬州青云观的道士。”

裴望廷的眉头轻扬，似是对这个身份有些意外，顿了片刻，他眸色沉沉又问：“那你与他是何关系？”

此话一出。

姜秋叶的头往下垂，沉默了下来。

裴望廷神色不耐，“说话。”

“回殿下，他……便是妾身曾经准备成婚的人。”

姜秋叶缓声告知。

话音落地的瞬间，桌上的茶壶茶杯被男人赫然扫落在地。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裴望廷狠狠掼在了墙面上，男人狠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姜秋叶！你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后背撞上冰冷坚硬的墙壁，传来沉闷的痛意，姜秋叶的眉头不觉皱起来。

裴望廷的质问仍在继续——

“你随时将他的牌位带着，将孤放在何处？难道在你的心里，还一直惦记着这个死人不成？”

他神色漠然，一脚狠狠踏下碎了那地上的牌位。

木头碎裂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