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自己是如何气极地怒斥江伊宁的模样了，他根本不听江伊宁任何解释，只一味地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朔眸子浮现一抹愧色，满怀悔意地叹了口气。

湖面有人戏水，深深浅浅地潜游。

见此，裴朔蓦然又回想起，他带着江伊宁来到湖边“赎罪”那天。

他口口声声说是让他人救下的江伊宁，其实是裴朔自己救下了她。

那日，江伊宁视死如归地坠落湖底。

岸上的裴朔见湖面许久没有江伊宁上来的身影，心中惴惴不安。

他待贺洛荷离开后，在岸上来回观望，都没有发现江伊宁。

当时裴朔虽然恼她恨她，内心深处也是不愿不舍她死的。

他扑通一声跃入湖水中，潜游到水底。

倒春寒的湖水冰冷刺骨。

游了许久，他才看见江伊宁。

裴朔游近她，发现江伊宁已然没有了意识。

她必然撑不住上岸，思索再三，裴朔对着江伊宁的唇瓣亲了上去，将口中氧气渡气给她。

唇齿相依间，裴朔莫名心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愫。

他将江伊宁救出湖底。

“江伊宁。”那日裴朔唤她名字，并无动静。

心跳声微弱地快要听不见。

江伊宁的衣裳露出一角，裸露出一条皮肤上的硕大伤疤。

裴朔疑惑，心里升起异色。

现在回想起来，那日那时江伊宁在天牢受尽折磨已经显露端倪了。

只怪他没继续深究，江伊宁的伤从何而来。

“都怪我，都怪我……”

他失魂落魄地来到相府。

裴朔掀开冰棺里江伊宁衣裳的一角，相同的位置，出现了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那条硕大伤疤。

他心疼地轻轻抚摸江伊宁的伤疤，疤痕粗粝突起，不知是受了多重的伤留下的。

裴朔看着江伊宁清丽的脸颊，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活泼的小团子长成眼前温柔的女子，直到进入天牢变成那幅懦弱不堪的模样。

“没骨气，恶毒，蛇蝎心肠，贱人……”那些自己曾说过的恶毒话语在他耳畔回响，像是梦魇萦绕不灭。

裴朔靠近江伊宁，与她并身一起躺在冰棺之内。

他自言自语道：“小清清，你很恨我吧。都怪我，是我不相信你，都是我的错。”

“我把你关到天牢去，让你受尽折磨，是我亲手把你害死了！”

“明明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你那么善良，怎么会害人，为什么我不相信你的解释？！”

“明明是我说要保护你一辈子的。”

“我失言了，我是骗子。”

“我真的好想你。”

“你还在怪我，所以不愿意到我的梦里来见我一面，对吗？”

“我明明心仪你，却这样伤害你，我错得太过……”

“若我早日明白自己的心意，会不会……”

这些话伴随着裴朔隐忍的热泪洋洋洒洒传入江伊宁的耳中，她却再也没有办法回应。

第20章

江伊宁的尸体在冰棺里封存了许久。

见李沐烟悲痛不已，每日落泪，侍奉李沐烟的李嬷嬷也不忍。

但她还是劝慰李沐烟道：“夫人，纵使万般不舍，还是早早将知清小姐下葬吧。”

“让她入土为安，早日入轮回，获得新生……”

李沐烟闻言，抹了抹眼泪，望着冰棺内安详躺着的江伊宁。

凄楚道：“也是，让清清好生上路吧。”

于是她和相爷贺崇言商量后，决定两日后便给江伊宁下葬入土。

侯府。

在侯府地下的暗牢里，之前抓到的涉及凌辱江伊宁的其中一个官员被打得奄奄一息，他爆出一个重要讯息。

“萧，萧小将军也有参与其中。”他断断续续道。

“萧临羽？”裴朔将这三个字反复在唇齿间研磨。

“当真？”裴朔眉眼狠厉。

“是，是真的。不敢对侯爷有半句虚言。”那人喘息道。

裴朔猛地想起那日在皇宫大门便是正好遇到萧临羽和江伊宁。

“去将军府！”裴朔即刻带人去往萧临羽的将军府。

将军府。

两人对峙而坐。

“侯爷带着人来属下的将军府何事？”萧临羽挑眉问道。

裴朔直视着他，沉声道：“萧临羽认不认你在天牢凌辱清清之事？！”

“侯爷冤枉本将军凌辱相府三小姐何来此谬论？”萧临羽皮笑肉不笑，一双桃花眼透着危险的气息。

他也没想到自己种种掩盖罪行，裴朔还能找上门来。

“我自然有人证。”裴朔冷声道：“将人带上来。”

一个遍体鳞伤的人颤颤巍巍地跪下道：“侯爷，我没说谎，天牢一事，有，有萧将军！”

闻言，萧临羽脸色微变。

“萧将军作何解释？”裴朔怒目而视。

萧临羽猛地起身拔剑，一剑斩下那官员头颅，一气呵成。

“此人不过是见本将军在圣上面前备受荣宠，胡言污蔑罢了！”萧临羽冷笑着直视裴朔道。

“侯爷只凭小人之言便可怀疑属下？”

“你！”裴朔怒目圆睁，天牢之事与萧临羽肯定脱不了干系，却奈何不了他。

萧临羽连胜几战，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

况且现在人死无对证。

“侯爷这般在意三小姐？属下记得那日在诗会，侯爷可是对三小姐鄙夷不止啊，哈哈。”

“您出言侮辱三小姐时，属下还以为您十分厌恶她呢。”

“如今江伊宁早死了，属下就不必在在下面前演这出深情了。”

“又或者，属下想侯爷是忘记了是您亲自送她去天牢的，吩咐我‘好好照顾’她的，哈哈哈。”

“侯爷才是罪魁祸首……”

“送客。”

萧临羽字字珠玑，面上满是讥讽。

裴朔反驳不得，想起在诗会上自己欺凌江伊宁的事情，愧疚涌上心头。

“侯爷请。”萧临羽的人行礼做请势，让裴朔和他的人离开。

裴朔只能忿忿不平地带人离开。

萧临羽看着裴朔离开的背影，手里轻轻擦拭着杀人后染血的长剑，一下一下。

他讥笑道：“笑话。”

第21章

江伊宁即将下棺埋葬，入土为安。

李沐烟和丞相贺崇言皆满目不舍。

贺洛荷见相爷和李沐烟都沉浸在怀恋江伊宁的悲痛中，心中嫉恨无比。

她眼神阴鸷，妒火中烧。

深夜，相府祠堂。

夜凉如水，阴风阵阵。

一个诡秘的身影在月色下，潜入祠堂。

烛火摇曳，反射在锋利的刀面上泛出光亮。

刀面上赫然出现一张嫉妒扭曲的面庞。

是贺洛荷。

她猛地推开掩盖的冰棺棺盖，露出安详躺着的江伊宁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