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淮序站在牢门前，缄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我知不是你。”

　　是谢乐桐服毒自尽，可这话不能说。

　　谢雪枝闻声，从床上弹起，看见真的是傅淮序，双眸一亮：“淮序！你终于来见我了！你是来救我的吗？”

　　傅淮序摇头，心情微妙。

　　见状，谢雪枝脸色微僵，她想像以前一样去触傅淮序的素雅衣袍。

　　傅淮序原地不动，门却将他们二人隔开了，她没有触碰到他。

　　冬末的阳关穿窗而入，洒在谢雪枝身上，也洒在傅淮序身上。

　　他眉眼间没有任何的悲切，却无端让人生寒：“下毒的人，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却是我们所有人。”

　　谢雪枝不懂，只被他的冷淡疏离刺痛。

　　他凭什么这样说？她没有下毒！是谢乐桐那个女人自己没有福气活着！

　　傅淮序心如玲珑，看着谢雪枝的神色，似乎听见了她在心里的腹诽，只淡淡道：“我原本想娶你，只是为了借助你谢家的权势，调查我父母死亡的真相罢了。”

　　谢雪枝微怔，目光闪烁了很久，又继续道：“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她像是什么都不顾了，只念着傅淮序。

　　在乎？若真是在乎，又怎会不顾及他，屡屡为难谢乐桐？

　　“谢将军，我从未想过，要和你共白首。”

　　想起守岁那夜之事，傅淮序发觉自己忘了给面前这个女人一个答复。

　　那时的他，心不在焉。

　　而现在，他终究是要说出口。

　　谢雪枝脸色一白：“可先前那一夜，你与我已有了夫妻之实！”

　　这件事，他们没对外提及，也是顾及清誉。

　　但他们两人，却是心知肚明。

　　一日相聚，谢雪枝算计于他，给他灌了太多烈性酒。

　　再度醒来，两人同处一室。

　　只是这一次，傅淮序却斩钉截铁告诉她——

　　——酒醉的人，是不能行房事的。

　　回过神，傅淮序转身便要离去。

　　谢雪枝神情空了一瞬，攥紧了牢门：“那晚的男人，肩膀上有我的牙印，是真是假，我一看便知！”

第19章

　　傅淮序略微一停顿，却没有回头。

　　他肩膀上自然是没有什么牙印的。

　　就算有，他也不会娶谢雪枝，因为他这一生，最厌被人算计。

　　京都府内的官员，在傅淮序一走后，便丢下手里的活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崔大人神情那么冷？”

　　“什么冷，他不是一直这幅冰魂雪魄的模样吗？”

　　“那你肯定没见过崔大人在公主面前的模样，可温和了……”

　　“咦，这话可不兴说，人都走了……”

　　傅淮序自京都府而出，接着又去了礼部，商议公主陵墓、祭祀大典之事。

　　来到礼部，他一眼看过去，发现官员几乎都穿着青绿色的官袍，神情疲倦——将近年关，要筹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官员见了他，将记载各种事情的册子移交至他的手上，却并不是什么琐碎的庶务。

　　傅淮序点头接过，便落座一旁的案上。

　　礼部侍郎似乎碰见了什么难事，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走近了傅淮序。

　　他问道：“公主墓的壁画上，要刻画她的生平吗？”

　　这真的是一个难事，因为通俗来讲，壁画上刻的生平，都是讴歌赞颂，什么仙子下凡尘，什么绝世有佳人。

　　而谢乐桐，她压根就没有可以刻的、能让她面上过得去的生平。

　　写她灾星降世吗？

　　傅淮序微怔，反问道：“为何不刻？”

　　礼部侍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朝其他人吩咐去了。

　　这时，那道天外之音又徒然响起在傅淮序耳畔。

　　【我们继续参观，这是长乐公主墓中出土的壁画。】

　　【上面刻着的人物依旧栩栩如生，色泽鲜明，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句南楚国人的艺术水平还是在线的。】

　　什么是在线？傅淮序蹙眉。

　　这声音最初出现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得了癔症。

　　然而太医为他诊断，只是表示，他只是有些身体疲倦。

　　听那声音所言，似乎有人将公主的墓盗了出来。

　　并将里面的葬品，一一拿出，陈列给其他人观赏。

　　后世的盗墓贼都如此嚣张的吗？

　　他冷道：“荒唐。”

　　旁边的官员从案卷中抬头，眼露迷茫，什么荒唐？

　　崔大人在和谁说话？

　　见傅淮序一脸冷色端坐在案旁，官员只当自己耳误。

　　下一刻，却见崔大人朝他招手：“打算储在墓室的流沙都准备好了吗？”

　　官员王梁回过神，拱手道：“已备妥当。”

　　不是他吹，他办事，妥妥的！

　　绝对让那些想从墓中捞一笔横财的人，都有进无回！

　　见他神色笃定，傅淮序略微思忖，又道：“把墓室造得牢些，确保没有摸金校尉这类的人能进去。”

　　傅淮序在官署呆至天黑，才在仆从的护卫下，坐在马车上出了宫门。

　　回到帝师府，傅淮序吹着冷冽的风，在绛云院前站了很久，才挪动脚步回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会不由的想谢乐桐。

　　脑海里，一会是躺在病榻上面容疲倦的她，一会又是新婚夜红妆明艳的她。

　　傅淮序闭上眼，轻声道：“谢乐桐，你为何自尽。”

　　霎时，过去的种种在他脑海里一幕幕浮现，他心中已有答案。

第20章

　　元和二十六年，上元节。

　　傅淮序先是去到了京郊，找到了那个埋葬盛清柳的小土坟。

　　“这里倒是风清水秀之地，谢乐桐挺会找的。”他莫名感觉自己心头沉了几分，“她也挺会留麻烦的。”

　　她一个走的倒是干脆，留下四个坟给他。

　　往后每年，他怕是都不得闲了……

　　傅淮序淡淡道：“我真不该来，徒惹事。”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来了。

　　他学着谢乐桐，站到了料峭的崖边，往皇城门口处望——

　　那颗高树还在，只是没了飘荡的红绳。

　　静静的站了一会，风猎猎的往他身上吹，将他心中的沉闷吹散了不少。

　　傅淮序下了山，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路边的茶摊，许多人在高谈阔论。

　　“帝师的结发妻子都离世了，他怎么还不娶谢将军。”

　　“可怜的谢将军，本就和帝师是天作之合。”

　　傅淮序上前，脸色冷淡得可怕：“公主没了，帝师不娶，公主还在，帝师也不娶。”

　　百姓放下手中的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