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在座的人不约而同望向顾青瓷，心中隐而不发的猜疑，在沉默冷峭的每一秒，化作没有硝烟的战场。

顾青瓷屏气凝息，这答案她已经不想知道了，却碍于回梁家缺爱无依的人设，不得不瞥向贺遇琛。

昨晚白瑛送她回来，推行李进门，正撞上梁父们也刚到家，梁父脸上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有惋惜，有满意。

顾青瓷领悟，恐怕梁父压根一分钱，都没信她之前住白瑛那儿。

所以见她带行李回来，装的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

才会是一种惋惜她差缺补露，明面上小辫子抓不住了，却又满意她将眼下各有顾忌，勉强维持脆弱平衡的太平，粉饰的更充足。

想想也是。

一个漏洞百出，过于低劣的谎言，梁父这种老谋深算的高段位神仙演起来，实在像天蓬元帅投胎掉猪圈，捏着鼻子都嫌腌臜。

“我为什么要认她？”

贺遇琛丢下餐巾，“父亲，您的人手才刚派去北方，什么都没开始查，就把矛头露出来，太急了。”

顾斯衍一脸茫然无知，看向梁母。

梁母跟梁父私下多次谈过，虽然梁父从来露喜藏忧，不讲实际行动，但提到北方，她隐有明悟。

特别是梁父罕见沉了神色，绷紧好久，才又缓出一丝笑，“吃饭吧。”

顾青瓷本就没有的胃口，彻底消失无踪。

她那八百个心眼子，没多想，没想错。

梁父真的在查北方那四年。

更甚者，贺遇琛早有察觉。

却没阻拦，没反击，任其发展。

这一刻，顾青瓷喉管尚未咽下的食物，凝固成一颗沉甸甸的巨石，冰冷下坠，直直坠入无底深渊。

她竭力控制住想望向贺遇琛的眼神，攥紧筷子，戳着碗里的粥。

低垂的视角，闯入一片碳灰色西装衣摆，沿桌边闪过，随着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远去。

这世界上大部分男人是一页浅薄的纸，有阅历有深度的是书，再稀缺一些，能抵抗基因掠夺性，打心眼尊重女性的是传世名著。

贺遇琛不在这个行列。

他是深渊。

刮着寒刺入骨的罡风，积着不可测量的黑暗，黑暗里全是要命的刀锋。

不用跌进去，就这么立在边缘，已叫人千疮百孔，死无葬身之地。

早餐后，佣人告诉顾青瓷，梁父在书房等她。

顾青瓷上楼走到书房，门是开着的。

梁父正抱着梁母宽慰，“你太悲观了。你也看见顾青瓷昨晚回来，是带了行李的，说明那几天她确实在跟白家那孩子住。”

“而且顾青瓷从小在豪门长大，什么事会导致什么后果，她门清，真跟遇琛有什么，那是万劫不复。况且她才二十二岁，大好的年华，哪舍得废了自己一生。”

梁母被安抚住，退出梁父臂弯，瞥见门口顾青瓷。

猝然间，梁母眼睛风雨欲来，却很快冷森森稳住。

一字不发，沉默越过顾青瓷出门。

梁父在书桌后坐下，顾青瓷反手掩上门。

“家里最近不太平，你应该察觉了。”梁父示意她往前站，“父亲想问问你的想法。”

顾青瓷立在桌边，隔着一张书桌，她神色恭敬而诚恳，“我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梁父向后靠进椅背，目光在她脸上停驻许久，突然口吻遗憾。

“顾青瓷，你真的很聪明。有你这份聪明，就算跟梁家没有血缘，我也会培养你。在梁氏飞速扩张的时候，你能大施拳脚，经理，副总，地区总裁，进入董事会，菲菲资质不如你，将来得到的也不会有你多。”

顾青瓷垂下眼。

梁父，“可如今不行了。有些话，如果父亲直白揭穿，那你太难看了。所以今天父亲只字不提，只想问问你，喜欢北方吗？”

顾青瓷清楚，这是要谈远嫁了，而且谈的很有技巧。

顾斯衍的刁难和梁母的冷落，她这几年过得仓皇，现在得知梁父有意培养她进公司，一步步得到成功，权柄，尊重，地位。

最后还给了顾斯衍做对照，暗示她有朝一日必定翻身。

结果，在真真假假的怀疑里，一切梦幻泡影，子虚乌有了。

梁父在鼓动她的人性。

谁不渴望尊贵，巅峰的人生，谁又能接受一切唾手可得，最终因为别人而交臂失之。

失去后，是不是要痛恨那个害自己一塌糊涂的人。

顾青瓷吸口气，交诚意，“喜欢。我很喜欢北方，那里有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森林，草原，一年四季是南方想象不到的美。”

梁父手指点着扶手，眼尾有笑意，“望不到边的森林，草原，那到北部边境了吧。你不觉得远？”

“不远。”

梁父笑意牵连到嘴角，倾身推过去一张卡片，“既然你不抗拒，这个男孩子，可以先聊一聊。当然父亲不是强求，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直接拒绝，父亲再给你物色。”

顾青瓷接过，上面只有一个联系方式，别说照片，连姓名都没有。

她没多问，抓住机会提要求，“我公司请的假到了，我准备上班。”

梁父顿了顿，“当然。”他颇有深意，“顾青瓷，你有充分的自由。”

………………

梁父一家之主发话，她有充分自由。

顾青瓷出了书房，立马自由出门找白瑛。

她今天的针，该打了。

“疗效是有了。”白瑛用棉签按住针口，“你反应呢？有没有想呕吐，起疹子，嗜睡，或者头晕？”

顾青瓷摇头，“暂时没察觉。”

白瑛没松气，反而更加提心吊胆。

她昨夜挑灯夜战，把这种针剂从发明到临床，所有的论文数据，和后续跟踪调查全部翻个遍。

一千人中，胎儿保存率百分之八十，母体反应加重率百分之九十五。

剩余那百分之五，是运动健将，或长年健身人士，身体健康水平，顾青瓷比不了。

第86章女鬼都没贺遇琛缠人

白瑛丢掉棉签，终是放不下心。

“等你不出血，这针立马停。后续用药养着，一定要密切注意身体出现的反应，又发现就给我打电话。还有，我给你买的胎心仪也到了，每天胎心稳住，你姑娘好好的。”

顾青瓷翻身平躺，“那我能上班吗？贺遇琛搬回去了，待在梁家，我不放心。”

“他是狗皮膏药啊，怎么阴魂不散，女鬼都没他缠人。”白瑛又道，“在梁家有他爸压着，你不放心什么。”

“他查到黑诊所了，伺机抓我去医院检查。好在没撬开老板的嘴，我躲着他，能拖一阵是一阵。”

还有梁父已经摸到北方去了。

但顾青瓷不想给白瑛制造焦虑，隐下不提。

这是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那条她存下的号码。

顾青瓷立即接起。

“土行孙小姐？”

白瑛听见称呼，瞪大眼。

顾青瓷抬手拉下她眼皮，这是她昨天短信中，自我介绍的化名。

“老鬼？”

老鬼敷衍应一声，开门见山，“你能知道那个号码，说明是熟人推荐，值得信任。我做生意不喜欢罗里吧嗦。去哪？几个人？私人恩怨可以做，犯法潜逃我不沾。”

顾青瓷又捏白瑛的嘴，止住她惊呼，“北欧，一个人，私人恩怨。”

老鬼咂摸一声，“可以，二十万一口价。”

顾青瓷一怔。

白瑛挣开她手，顾青瓷眼疾手快再捂住，“我再确定一下，走你们的路子不需要证件对吧？”

“需要，也不需要。”老鬼笑，“国外偷渡是重罪，我们不能犯法。用证件出国后，我们在邻国帮你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