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瑛察觉不对，推开他查看顾青瓷。

顾青瓷摆手站直，她缓过那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清明了，胃里却抽搐上来一股反涌，来不及说话，奔去洗手间。

贺遇琛脸色阴沉，几步跟到门边，白瑛堵着门，说什么不让他进去。

“女人私卫全是个人隐私，你再无礼，我叫保安了。”

顾青瓷伏在洗手台，单手扭开水笼头，流水声遮掩了她干呕的声音。

或许是早上没吃下东西，胃管反流的酸水涌到喉头又回落，反复几次，难受的她眼泪冒花。

门外白瑛声音也模糊不清，逐渐高昂，“……生病？可不就是精神病，被你逼得吃不下睡不好，头晕目眩，应激呕吐，做个梦都是阎王索命，你再多逼两次，就能看到她上天台，下城河，再不济躺你们梁家浴缸里，手腕一抹，长长久久睡个安稳觉。”

贺遇琛声音耐性所剩无几，“让开。”

顾青瓷清楚白瑛性子，吃软不吃硬，遇强则强，能刚就刚，而贺遇琛软硬不吃，不受呛，不忍气，睚眦必报，真被他记成账本了，白家伯父出面搬出梁父，刀下都留不了人。

她往脸上撩两下冷水，冰冷激得脑仁一清。

顾青瓷拉开门，未擦干的水珠滴落在睫毛，她撑着没闭眼，眼前却一花，鼻息间涌入贺遇琛衣服的香味，那种沉厚冷冽，比冷水更能唤醒她状态。

“你没吃饭？”

顾青瓷察觉他粗砺手指抹过沾水的鬓发，湿冷的水迹在皮肤洇开，“你来的时候，正准备吃。”

白瑛立即接话，“预定餐厅的时间都快过了，我们现在去。”

贺遇琛挡开她，手臂圈着顾青瓷往外走，“她不去，你自便。”

白瑛还要继续拦，顾青瓷手背后示意。

出了门，白瑛没追来。

顾青瓷注视电梯显示屏不断下降的数字，“你要带我去检查吗？”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寂静，空气稀薄。

贺遇琛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眼波幽邃，压抑，像潮平海阔的水面，暗潮汹涌全在底下。

“还出血吗？”

顾青瓷转头望他，“生理期不叫出血。”

贺遇琛俯首凝望她，从她秀丽却浓的眉，一寸寸细细临摹到鼻尖小痣，微抿的唇，线条嘟嘟，颜色像玫瑰化开的汁水，滴在他眼瞳中，世界惊春。

顾青瓷猝然后仰。

但晚了一秒。

后脑勺被宽厚的大手裹住，唇舌犹如洪水冲垮的堤坝，再牢固的防御，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硬邦邦的牙齿碰撞她，有力火热的舌头绞着她，深邃的眉眼近在咫尺。

顾青瓷一向没有接吻道德，她从来不闭眼。

贺遇琛这个人，单从外貌，顾青瓷找不到能与他相较的。

五官已经足够浓墨重彩，更生出独一无二的气势风韵。

他冷的峻峭，沉得庄重，生活习惯清心寡欲，不吸烟，不酗酒，口腔清新，永远与他本人相似的一丝微凉。又在澎湃中，火热时，欲罢不能，像被妖女引诱的神明，破禁，堕落，转为黑暗里疯狂的魔。

顾青瓷还感受他在一点点失控，沉沦。

“梁——”她呼出一个字，从稍分开的缝隙中，看见电梯门外惊掉手中大葱的阿姨，迅雷不及掩耳捂住腿边小男孩的眼睛。

“小夫妻，伤风败俗——”

电梯门又关上，顾青瓷窒息，心理身体双重意义上的。

贺遇琛背光俯首，面容拢在暗影中，“不去医院。”

顾青瓷在二楼出电梯，头晕乎乎，看楼道扭扭曲曲，脚下踩棉花似得踉跄，嘴里十分顽强，“真不去？”

贺遇琛半抱半扶，听到这句话，又看她。

眼眸雾蒙蒙，眼角含泪了，比衬红肿的嘴唇，泫然欲泣又呆呆楞楞的模样，可怜又可爱。

一看就是短时间内，脑子没机灵过来。

贺遇琛眼底翻出成片逗弄的浓烈笑意，扩散到面容前，俯身一把打横抱起她。

在消防步梯的台阶上，俯首唇研磨她的唇，一颠一落，深入一点。

吞下她所有娇滴滴的喘，接招她所有坏脾气的抓挠挣扎。

………………

接近晚上八点，顾青瓷虚脱回到梁家。

王姨关心她，“顾青瓷，你晚饭吃了吗？身子不好，要注意卧床休息，别乱动。”

顾青瓷下午医院的确没去，却被带回翡翠公馆，她生理期余额不足，但好在还有几丝血迹，窝窝囊囊，推来挡去几个小时，没酿成大祸。

走的时候，贺遇琛那双眼睛如狼似虎。

顾青瓷不敢想，一头即将憋足七七四十九天的勇猛豺狼，笼子到期了，放出来有多可怕。

“吃过了，王姨。”顾青瓷喉管里还塞着食物。

中午带晚上这两顿，她吃得太艰难了。

王姨离开后，她给白瑛打电话，报告这一发现，“我好像失去味觉了，吃什么都苦，完全没有食欲，非常容易头晕，动不动就晕，”

白瑛那边噼里啪啦敲键盘，“吃不下，有没有饥饿感？头晕是怎么个晕法，不动的时候也晕吗？”

顾青瓷有气无力躺在床上，“没有饿的感觉。头晕……看见贺遇琛，我就头晕。”

白瑛分明一顿，“所以这通电话，我是你跟贺遇琛电梯Play中的一环吗？”

顾青瓷手机一抖，“你知道？”

“知道。”白瑛情绪稳得诡异，“那阿姨就住我对门，一眼就认出你。贺遇琛无情把人家挡在电梯外，可不一上来，就敲我门说道说道？”

顾青瓷羞耻至极，“让我死，好事不找我，坏事乱伦我。”

白瑛这次才笑了，“放心吧，我告诉阿姨了，不会乱讲传开的。你孕反开始了，再没胃口，也要按一日三餐吃，如果硬吃都咽不下——”

她严肃起来，“无法进食，那就是最坏的情况。”

顾青瓷快要吐出来的东西，又勉强咽下，忍着恶心，“这种情况会持续很久吗？”

“你出血停止了吧。”白瑛问，“如果不再打针，三四个月药效会代谢完。”

顾青瓷又问了几句，挂断电话。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顾青瓷，睡了吗？父亲有话想跟你谈。”

第88章跑路路费到手

顾青瓷仓促收拾一下，打开门。

这几年跟梁父单独相处，一般都是在书房。来卧室找成年儿女这种私密行为，梁父守礼，对顾斯衍，也没有几次。

顾青瓷请他在入门处小沙发坐下，“这么晚了，父亲有什么事？”

“你跟那个男孩子联系了吗？”

顾青瓷恍然大悟，她竟把这事忽略了，“我今晚联系。”

梁父笑一下，语气温和，“父亲不是催你。无论谁远嫁到饮食习俗迥然不同的地方，都需要一点时间接受。”

顾青瓷坐在他对面小凳上，“谢父亲体恤。”

体恤。

梁父琢磨这个词，亲近不足，恭敬有余。

看来，不仅是他们心生隔阂，顾青瓷这个怀疑对象心也冷了。

情谊双方都虚假，私底下没了再演的必要，他直截了当，“你大学休学了一年，怎么没告诉我和你母亲？”

顾青瓷心头一跳，旋即稳住。

从早上得知梁父去查北方，她就考虑如何应对。

但她这次离开，进展的迅速而顺利，已经大致确定了时间。

也就是说，不论情况再坏，拖够五天足矣。

届时天高鸟飞，这里洪水滔天，也淹不到她长了翅膀的。

“大一下学期出了状况，我就暂时休学了。”顾青瓷耷拉着眼睑，“不过学业没耽误，原定四年本科，我按时毕业了。”

梁父很长时间没有出声，顾青瓷垂头，看脚尖。

她这种避重就轻，转移重点的回答方式，忽悠不住梁父。但梁父不知道盘算到哪去，蓦地又温柔下来。

“顾青瓷，你的嫁妆想要什么？”

顾青瓷并拢腿，乖乖巧巧，“听您安排。”

梁父掏出一只小方盒，递到她面前，“记得有一次，遇琛弄丢了你一只小蝴蝶粉宝石发卡，你伤心好久，父亲最近恰巧遇见一款相似的。看看，喜欢吗？”

顾青瓷依言打开盒子。

时隔太久，她已经忘了那只发卡的样子，但肯定没有这一只昂贵。

花丝镶嵌的工艺，蝴蝶翅膀轻轻颤动，触须顶端米粒大的粉珍珠，光泽盈润。粉宝石是顶级帕帕拉恰，红宝石的变种，具有卓越的硬度、光泽。

在色彩上比粉钻，更添粉红或粉紫的色调，最受上流社会三十岁以下千金们的喜爱。

简而言之，两百万。

顾青瓷心中一动，仰起头。

梁父已经站起身，“这算父亲送你的礼物，不算在嫁妆里。”

他离开后。

顾青瓷再次将门反锁，盯着盒子里两百万半晌，掏手机加好友。

梁父给的相亲对象，非常积极。

验证消息发过去两三秒，显示通过。

无缝衔接一条，仿佛早已编辑好的长信息。

【你好，顾青瓷小姐。我身高一米八七，体重八十三公斤，家族没有遗传病史，身体健康，情史干净，只有高中短暂一段恋爱，初吻还在。】

顾青瓷，“……”

她删掉打招呼的‘你好’。

泰多多说，相亲遇见不了爱情，只能见证生物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