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南星，大嫂，洛儿……

他们好像在冲她笑，下一秒那笑意又化作满含恨意的双眸。

她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嫂的血顺着她的眼角流过，宛如血泪一般。

萧晏荀冰冷的声音响起：“将人送回将军府，我就不信那姜栖还能无动于衷！”

姜栖眼瞳倒影在那张漠然至极的脸，血液仿佛被冻住。

悔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她像沉在最深最深的海底，被压得动弹不得。

一卷草席，两条人命。

就这样风轻云淡消散。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姜栖目光扫过所有人，痛极发笑，笑这如此荒谬的人世间。

笑这姜家世代用性命守护的地方。

他们……真的值得吗？

第8章

姜栖木然的跟着那辆板车，每一步，都踩着大嫂和侄儿的血。

她看不见，她的眼球也逐渐赤红。

姜氏陵园。

阳光隐于厚厚的云层，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姜母跪在新造的墓碑前，银丝随风浮动，不见一丝青黛。

竟是一夜白头！

姜氏旁支族人帮着她将秦汐和姜洛葬了后，连祭奠都不敢，便神色凝重地匆匆离开。

姜栖一直跟着母亲身边，不敢离开半分。

娘亲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承受不了失去了。

姜母先给秦汐和姜洛烧完纸钱，又去看望了姜栖的大哥和二哥。

姜栖一个个随母亲跪过去。

她死不足惜，却万不该拖累家人。

最后一人一魂来到姜老元帅的墓前。

姜栖回想起她的幼年。

她曾是这京中活得最肆意洒脱，最令人羡慕的姑娘。

她有最疼爱她的父母兄长，便是连皇子公主也不敢欺负她。

如今斯人皆逝，只剩下了一座座孤零零的坟茔。

世间再无人护她。

姜母将头倚在姜老元帅的墓碑上。6

“当日阿栖被定罪，你独自出府，说不许任何一人去寻你。”姜母直直落下泪来，“可你为何不说你打算自缢城门，直到你悬尸三日，陛下才下了旨，放姜家一条活路！”

姜栖彻底怔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块墓碑，眼球血红的可怕。

她本该安享晚年的爹爹？悬尸三日？

姜母怆然的声音响起：“老爷，是我没用，没有守住将军府，也没有等到我们的女儿回来。”

姜栖跪倒在地，一点点爬向姜母，咬着牙打颤：“娘亲，不怪您，是孩儿无用。”

明明烈日当空，为什么她好冷，好冷……

她看向天空，眼中蒙上层层绝望的雾。

“老天爷，我做错了什么，您要惩罚便惩罚我一个人，为何要祸及我的家人？”

姜母突然唤道：“阿栖！”

姜栖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转头：“娘？”

然而姜母的目光却是丝毫没有波动，依旧雾蒙蒙的，只见她小心翼翼从怀中抽出一卷画卷。

姜栖认出，那是母亲曾藏起来的自己的画像。

只见姜母用火折子将那画像点燃。

火苗舔舐而上。

姜栖一愣，随即声音发颤：“娘亲，您也不要我了吗？”

可姜母却兀自絮絮叨叨着：“阿栖，娘相信你，你爹也相信你。”

“我和你爹在我们的墓里偷偷给你留了个位置，到时候你回来了，还可以蹭点爹娘的香火，到了地下，也不会缺钱花……”

姜母的泪一滴滴落在土里：“你爹说，他这个当老子的养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谁敢多话。”

“是娘无用，没能为你洗刷冤屈，也没能护住你大嫂侄儿，到头来，竟是……只有我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啊！”

她凄厉的嚎啕回荡在陵墓上空，连烈日都黯淡几分。

她的泪和痛被无数倍放大在姜栖身上，疼的她蜷缩了身体。

“娘，是我的错，是我无用，死了以后都要你们操心。”

“若有下辈子，你们再不要有我这样的女儿了……”

她姜栖这辈子对得起大楚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她艰难撑着身子跪下，望着苍穹，虔诚祈祷。

“若是上苍有灵，我愿世世代代身堕十八层地狱，只求我姜家子嗣来世平安喜乐。”

就在她磕完头起身时，却瞥见陵园边缘站着一人。

姜栖脑子嗡然一声，冲过去。

“萧晏荀，你还想干什么？你还想刺激我娘亲什么！”

姜栖只恨自己，为何只是一抹幽魂，而不是身化厉鬼。

那样，至少她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萧晏荀只是定定看着远处的姜母，没有出声。

这是，他身旁的下属低声道：“王爷，姜氏旁支正在商量，要将不满十岁的孩子全部送出京中，以存血脉。”

萧晏荀沉默着，许久后，他转身，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薄唇中吐出：“斩草除根。”

“逼姜栖现身！”

第9章

姜栖一怔，只觉得自己痛得浑身都要爆炸一般。

她早已死了，还能如何现身，怎么现身——！

就在这时，远处一人策马而来，越衡下马上前：“晏荀，陛下召你入宫。”

萧晏荀顿了顿，垂下眼睫：“你派人到边境，将姜家所有消息散播出去，包括要将姜家斩草除根的消息。”

越衡脸色古怪：“你当真以为，姜栖还活着？”

前方，萧晏荀脚步不停，唯有一声嗤笑传来：“她必须活着。”

“我若大婚，她也忍不了。”

太和殿。

萧晏荀向案后的人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楚帝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萧晏荀，神色有些不悦：“姜家的事朕都听说了，朕答应过姜老元帅，要留姜氏一线生机，你在干什么？”

一旁跟着入宫的姜栖亦是紧紧盯着萧晏荀。

她自问此生没有任何事对不住萧晏荀。

她也想知道，萧晏荀为何要如此绝情寡义，甚至不惜以如此下作手段逼她现身。

萧晏荀微微蹙眉，眸色沉不见底：“姜栖该亲自为她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我不信，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姜氏全族尽灭。”

此言一出，楚帝神色愕然：“可姜栖已经死了！”

萧晏荀却猛地抬头，决绝回应：“她不可能死！”

也是随着这句话，姜栖宛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无数画面纷至沓来。

姜栖有些承受不住地，双膝骤然瘫软。

那一夜，她与萧晏荀不欢而散后，军中副将陈潜便出现在她的帐外。

“将军，有人想要见你。”

她随着陈潜来到潜龙渊中，便看见了皇帝派来的监军。

那监军手中拿着一道圣旨：“陛下有旨，姜栖谋反，即刻押回京中，军权交由副将陈潜带领。”

她猛地看向陈潜：“你背叛我？”

陈潜避过她的眼眸：“我只是忠于陛下，将军，是您站错了队，我早就提醒过您，不要跟晋王走得太近。”7

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弓箭手。

大战在即，只要赢了这仗，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