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筠瑶见他突然拧起眉，心也不觉提到了嗓子眼：“大夫……”

　　秦烨抬了抬手，示意她先别说话，而后用刀削下药粉抹在唇上，轻轻抿了抿。

　　他看着一脸紧张的萧筠瑶：“姑娘，不知此药从何而来。”

　　萧筠瑶迟疑了会儿才回答：“是我哥哥的，可又不妥？”

　　秦烨放下药丸，面色有些凝重：“此药名为九转固元丹，有名续命丸。”

　　萧筠瑶心一沉：“续命丸？”

　　秦烨见她一无所知的模样，便明白她口中的哥哥一定是瞒着他服用此药。

　　“一般服用此药的人都会因身体留有旧疾或旧伤的人，平日虽与常人无异，但病时会很痛苦。”

　　他顿了顿，在萧筠瑶愕然的目光下，一字字道：“且这药至多从服药起，至多保他半年。”

39

　　第39章

　　秦烨的话犹如响雷在萧筠瑶耳畔震响。

　　半年？

　　联想起萧寒澈这些????日子的古怪，萧筠瑶只觉心都撕成了数块。

　　他是不是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总是避着自己，哪怕她已经说了成亲，他也不予回应。

　　萧筠瑶脸色苍白，泛红的眼眶涌起股泪意。

　　秦烨见她这般，欲想劝解几句，却见一个藕色身影过来。

　　“相公。”

　　秦烨站起身，朝款款而来的妇人走去：“紫兰。”

　　萧筠瑶眼神一震。

　　她猛地回过头，一眼看见秦烨面前温婉的妇人。

　　恍然间，紫兰笑吟吟的模样出现在她脑海中，眼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总为她的事哭红眼的小丫头，而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当家主母。

　　紫兰提着食盒，轻轻替秦烨擦着额间的汗：“累了吧，我给你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

　　抬手间，她腕处露出一条五六寸长的伤疤。

　　萧筠瑶知道，那是二十年前紫兰在战场上为救她而受的伤。

　　秦烨看着紫兰，眼中满是爱意：“以后这事让小煜来就行，他都过舞象了，不能什么事还让你这当娘的做。”

　　紫兰笑了笑：“先此饭吧。”

　　秦烨摇摇头：“我先帮那位姑娘……”

　　他转过头，却不见萧筠瑶的身影。

　　“姑娘？”紫兰疑惑地朝门口看去，只抓住一个桃色背影。

　　她目光一怔，不由自主呢喃一声：“小姐？”

　　秦烨不解：“怎么了？”

　　紫兰回过神：“没什么。”

　　虽这么说，但她还是放下食盒走了出去，看着那让她下意识想起萧筠瑶的背影。

　　紫兰站在台阶上，遥望着对方远去，鼻尖突然就酸了。

　　萧筠瑶走了二十年，可自己几乎每夜都能梦见以前和她在将军府的画面。

　　“小姐……”

　　一个时辰后。

　　从衙门回来的萧寒澈听小厮说萧筠瑶出去逛了一圈后，连饭也不吃就回房躺着，不由担心起来。

　　他让小二准备好饭菜便端着它敲开萧筠瑶的房门。

　　一进去，只见萧筠瑶鞋也没脱地歪趟在床上。

　　萧寒澈放下饭菜，坐到床沿旁：“怎么不吃饭，不饿吗？”

　　萧筠瑶没有回应。

　　萧寒澈无奈，只能去拉她的手，不想被萧筠瑶狠狠甩开：“别碰我！”

　　萧筠瑶突然的脾气让萧寒澈措手不及。

　　一直以来，萧筠瑶待他都是温柔的，从未这么抗拒过。

　　萧寒澈拧起眉，只觉胸口像被什么压住：“出了什么事？”

　　萧筠瑶起身下床，背对着他，似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时是何表情。

　　“我见到了紫兰，她嫁给了济世堂的大夫，他们有了孩子，和巧儿一样生活安乐。”

　　听着这些话，萧寒澈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到紫兰，看到她生活的好不是件好事吗？

　　不等萧寒澈开口，萧筠瑶突然问：“九转固元丹，你吃了多久？”

　　听到这话，萧寒澈的心顿觉跌入深渊：“你说什么？”

　　萧筠瑶转过身，泛红的双眼倔强忍着泪水：“之前你不肯娶我，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说要和我成亲，是不是最后会把我抛下，然后自己一死了之？”

　　萧寒澈只觉喉咙都被一只大手扼住，呼吸艰难。

　　他起身朝萧筠瑶靠近，却换来她的后退。

　　萧寒澈心如刀割：“筠瑶，我，我……”

　　萧筠瑶含泪看着他，委屈、心疼、不舍和绝望全部糅杂在她的心口。

　　她后退几步，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只扔下句带着哭腔的痛斥。

　　“萧寒澈，你这个骗子！”

40

　　第40章

　　一股南风吹来，天空逐渐被乌云覆盖。

　　萧筠瑶不顾一切地朝前跑，几次差点摔倒。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但一想到不久之后萧寒澈就要离她而去，她就不敢停下。

　　仿佛只要停下，世上没有那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了。

　　几声雷鸣过后，下起了大雨。

　　萧筠瑶踉跄倒在一破败的庙宇的台阶上，她喘了几口气，抬头望去。

　　是月老庙。

　　她愣了瞬，擦掉脸上的雨水起身走了进去。

　　庙内结满了蜘蛛丝，香炉被打翻在地，几支未燃尽的香被香灰掩埋。

　　纵使这般，蒲团上却没有什么灰，似乎时常有人来这里求姻缘。

　　萧筠瑶凝着手持姻缘簿和红线的月老石像，扑通一声跪下。

　　“月老，我萧筠瑶自认未做过十恶不赦的事，前世我战死沙场，未能向哥哥表明心迹已是遗憾，今生我不过是求一桩平凡姻缘，想与哥哥长相厮守，哪怕他白发苍苍，老态龙钟我也愿做他的妻子，可……”

　　说到这儿，萧筠瑶的眼眶又红了。

　　她忍不住去想，自己和萧寒澈的红线是不是注定不能绑在一起，否为何他们总是一次次错过，要经历一次次的生离死别。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黑。

　　萧筠瑶蜷缩在角落，昏沉的头靠着冰冷的石柱，前世今生的画面在她脑子里交错。

　　“筠瑶！筠瑶！”

　　忽然，熟悉的声音让萧筠瑶猛地睁开眼。

　　是萧寒澈。

　　她艰难转身，透过微弱的天光，看到浑身滴着水的萧寒澈一脸急色地在四处寻找。

　　萧筠瑶鼻尖一酸：“寒澈！”

　　萧寒澈愣住，转头看去，见萧筠瑶坐在柱后，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筠瑶！”

　　萧寒澈心一紧，立刻上前，关切地打量着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别害怕，我在这儿……”

　　看着眼前自己浑身湿透，甚至面无血色却只关心她的人，萧筠瑶终是忍不住抱住萧寒澈：“抱歉……”

　　她不该跟他吵架，不该朝他发脾气，不该丢下他。

　　她也曾经历过病入膏肓，应该是最懂萧寒澈心的人才对啊。

　　顾及到自己湿透的衣服会让萧筠瑶着凉，萧寒澈想推开她，可她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萧寒澈沉叹了口气：“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

　　萧筠瑶摇摇头，哽声道：“不，是我太任性，我不该扔下你跑出来。”

　　萧寒澈忍着心头的痛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回客栈吧。”

　　等回到客栈，天已经黑了。

　　换了身衣裳的两人坐在摆满饭菜的桌前，一言不发。

　　萧寒澈给萧筠瑶夹了菜：“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萧筠瑶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往嘴里扒了几口。

　　萧寒澈有意逗她开心，便打趣道：“你看你，哪里有个读书小姐的样子。”

　　闻言，萧筠瑶手一顿：“我倒想自己还是那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萧筠瑶。”

　　萧寒澈面色微凝，说不出话。

　　萧筠瑶放下碗筷，望着他的眼神真挚而坚定：“我想明白了，无论你还有多少时间，我都要好好陪在你身边。”

　　没等萧寒澈反应，萧筠瑶噌的站起身。

　　“寒澈，我们今天就成亲。”

41

　　第41章

　　萧筠瑶的话堪比雷鸣，震的萧寒澈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他突然笑了出来：“谁说你不是从前的萧筠瑶，你还是她。”

　　萧筠瑶皱起眉：“我是认真的。”

　　萧寒澈放下筷子，拉着她让她坐在身边：“若我死了，你……能好好生活吗？”

　　萧筠瑶神色松动了几分，但还是肯定地点点头：“能。”

　　说着，她握住萧寒澈的手：“在我走后二十年里，你不也这么过来了吗？我绝不会那么脆弱，因为你的离开寻死觅活，我会带着你的对我的情意好好活下去。”

　　句句真情让萧寒澈眼眶酸涩，看着面前满眼只有他的女子，他深埋心底的悔恨又破土而出。

　　这二十年，他几乎每天都在悔过去，为何自己不珍惜与萧筠瑶在一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