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住她的肩，温声说：“睡会儿吧，到了驿站我叫你。”

　　“嗯……”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沿途风光，等到临安时已经是十天后。

　　路上，萧筠瑶才得知谢景玉如今是临安县的县令。

　　堂堂顺天府尹的儿子居然在千里之外的临安做县令，她诧异之余不免有些唏嘘。

　　“谢景玉原本是杭州郡守，但在杭州遇上曾互定终身的女子，只不过那女子是伶人，但谢景玉执意要娶，最后遭贬黜才到临安。”

　　听到萧寒澈的解释，萧筠瑶不由想起当年谢景玉的眼神。

　　原来他所心仪的女子是伶人，怪不得说他们生于士族，身不由己。

　　但不想为与爱人厮守，他竟有这份胆量。

　　临安城虽不比京城繁华，却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马车停在县衙侧门，萧寒澈和萧筠瑶被衙役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茶才端上，一道爽朗的声音便响起。

　　“萧将军这么得空，居然来我这儿‘不毛之地’吃茶来了。”

　　或许是因为是旧友，谢景玉并没有行礼，反而开起玩笑来了。

　　萧筠瑶放下茶盏，打量起面前身着栗色长衫的谢景玉。

　　相比萧寒澈，他脸上多了几丝皱纹，只是眼神明亮，浑身透着书卷气，举手投足间那温润如玉的气质依旧。

　　萧寒澈也难得笑脸相迎：“多年未见，你过的倒也清闲。”

　　谢景玉笑了笑，转目间看到萧寒澈身后的女子，不由愣住：“这位是？”

　　听到他这么问，萧寒澈和萧筠瑶一时忘了该怎么回答。

　　他们总归不能将前世今生的事大肆宣扬……

　　萧筠瑶率先反应过来：“见过大人，草民阿瑶，是将军的……义妹。”

　　闻言，萧寒澈脸色沉了几分。

　　她刚才是不是想说义女？

　　谢景玉一怔。

　　义妹？这女子年岁看着不像义妹，倒像是义女。

　　但修养让他很快回过神：“既是萧将军的义妹，不必拘礼，快请坐。”

　　三人落座，谢景玉和萧寒澈聊起朝内官员的事，萧筠瑶安静在旁听着。

　　她见谢景玉侃侃而谈，说到兴致处便大笑，丝毫没有当日的愁眉压抑。

　　萧筠瑶想，他虽遭贬黜，但有一心人陪伴，也不再受拘束，也许是个好结局。

　　当晚，谢景玉将他们留下来，说要同萧寒澈喝几杯。

　　圆月高挂枝头，亭中酒香浓厚。

　　谢景玉饮了杯酒，朝萧寒澈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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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听到谢景玉这么问，原本心不在焉的萧寒澈一愣。

　　他倒了杯酒饮下：“此话怎讲？”

　　谢景玉笑道：“这一整日，甚至用膳时，你总是看着她，那眼神亦如当初看你的筠瑶。”

　　闻言，萧寒澈手一顿。

　　出于好心，谢景玉又不忘提醒：“筠瑶是筠瑶，阿瑶是阿瑶，义妹不是妹妹，虽都是一字之差，你可别用错了心，若是将她当成筠瑶，且不说辜负了正青春年少的阿瑶，连九泉下的筠瑶也会失望。”

　　萧寒澈眸光微凝，好半晌才沉声吐出一句：“我自是不愿再辜负她一次。”

　　谢景玉眼底掠过丝疑惑：“何为‘再’？”

　　萧寒澈没有接话，而是执起一绺发丝，看着参半的白发苦笑：“比起筠瑶，我的确是老了。”

　　听了这话，谢景玉沉叹了口气。

　　萧筠瑶战死时不过十八岁，大好年华，终究是一捧黄沙埋了。

　　萧寒澈抬头望着远处₱₥漆黑的天，视线逐渐飘远。

　　房内。

　　萧筠瑶正跟着谢景玉的夫人沈清月绣花。

　　沈清月虽是伶人出身，但绣工了得，比起她绣的栩栩如生的牡丹，萧筠瑶绣的寒梅倒有些黯然失色。

　　看着萧筠瑶拿着花绷子一连苦恼的模样，沈清月莞尔一笑：“你在家时应该不长做女红吧。”

　　萧筠瑶点点头。

　　前世她只会舞刀弄枪，绣工马马虎虎，今生她更爱诗词歌赋，鲜少拿针线。

　　默然了一阵，沈清月忍不住问：“萧将军待你如何？”

　　提起萧寒澈，萧筠瑶眼中不自觉就浮起了温柔：“他待我极好。”

　　作为过来人的沈清月清楚看到她眼中的爱意，心中不觉一阵感慨。

　　她知道自己夫君曾经和萧筠瑶定亲，但两人并无情意，又遇沿海战事，萧筠瑶为国香消玉殒。

　　而顿悟的萧寒澈也因萧筠瑶的逝去而追悔莫及，在先帝面前立誓此生不愿再娶妻，可如今身边竟多了个女子……

　　许是不愿这年少的少女以后为情所困，沈清月隐晦道：“阿瑶，等日后萧将军为你寻得如意郎君，莫忘了请我们吃酒。”

　　萧筠瑶怔了瞬，讪讪笑答：“一定一定……”

　　看来等她嫁给萧寒澈的时候，免不了被这对夫妻误会了。

　　次日。

　　用过午膳，萧寒澈便和萧筠瑶辞别了谢景玉与沈清月，准备前往常州。

　　马车上，因为昨晚绣花绣晚了，萧筠瑶靠着萧寒澈昏昏欲睡。

　　只是想起昨晚沈清月说的如意郎君，萧筠瑶重新打起精神：“等我们成亲时，他们会不会觉得你……言而无信？”

　　说到这儿，她苦恼地拧起眉。

　　萧寒澈搂着萧筠瑶，用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无碍，只要我知道娶的是你就足够了。”

　　闻言，萧筠瑶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她从披风里伸出手，绕着萧寒澈的发梢，嘴角含笑着闭上眼，伏在他的腿上缓缓睡去。

　　萧寒澈轻抚着萧筠瑶的脸，眼神复杂。

　　忽然，他闷声咳了几下。

　　萧寒澈咬着牙，生怕惊醒萧筠瑶，匆匆从袖中掏出一小瓷瓶，倒出颗药丸咽下。

　　苦涩感从嘴中渗进了他的心底。

　　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他到底还能陪萧筠瑶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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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日渐暮。

　　马车停在了驿站。

　　“前面是梧桐县，不过城门已关，我们现在这儿歇一晚。”

　　萧寒澈扶着萧筠瑶下马车，才松手，胸口的沉闷感便压的他咳嗽起来。

　　萧筠瑶目露担忧：“怎么了？着凉了吗？”

　　萧寒澈连忙侧过头：“我没事……”

　　萧筠瑶见他脸色苍白，更加急了：“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明天进城后先去医馆找大夫看看。”

　　萧寒澈草草应付两句，便带着萧筠瑶进去了。

　　夜阑。

　　烛火摇曳，萧寒澈只觉胸口的疼痛像无数蚂蚁，开始朝四肢蔓延。

　　他紧抓着桌角，冷汗一滴滴落在青筋鼓起的手背上。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萧寒澈声音沙哑：“谁？”

　　“是我。”

　　萧筠瑶？

　　萧寒澈深吸口气，竭力忍着疼痛起身去开门。

　　他稳着气息，艰难扯着嘴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萧筠瑶端着碗药走进来：“我问驿长要了些草药，煎了给你去去寒气。”

　　抬头间，见萧寒澈的脸比来时还要白，额间也满是汗，她立刻将药放下。

　　萧筠瑶拿出手帕，细细擦掉他脸上的汗：“是不是很难受？你嘴唇都白了。”

　　关心的眼神和话语似是胜过了万千良药，让萧寒澈的疼痛少了几分。

　　他握住萧筠瑶的手，轻轻摇摇头：“不碍事，睡一觉捂身汗就好了。”

　　萧筠瑶心疼不已，但仍不忘教训道：“你啊你，以前我和爹跟你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我们虽然是习武之人，也要爱护身体，皮外伤倒没什么，若是伤了内里……”

　　话未说完，萧寒澈便抱住了她。

　　萧筠瑶愣住，这些日子萧寒澈很亲近她，可她又总觉着哪儿不对劲。

　　“我都知道。”萧寒澈脸颊贴着萧筠瑶乌黑的长发，哑声道，“没看见你穿嫁衣的模样，我不会撒手的。”

　　萧筠瑶轻捶了下他的背：“什么撒手，乱说话！”

　　她推开萧寒澈，准备把药递给他：“把药喝了，好好休息。”

　　谁知萧寒澈一扯，又将她拉进怀中。

　　“筠瑶，你说我下辈子能不能像你一样？突然想起前世的事，然后来找你。”萧寒澈问。

　　听着他认真的口吻，萧筠瑶也不禁去思考。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头顶就传来萧寒澈的苦笑：“应该是不能了，就算想起来，你恐怕也早嫁给别人，说不定也已经子孙满堂了。”

　　闻言，萧筠瑶心里涌起股涩然：“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来了？”

　　萧寒澈抱了她许久才松开手：“快去睡吧，药我一会儿就喝。”

　　萧筠瑶一脸不放心地叮嘱：“那你也早些歇息，明早进城就看大夫。”

　　萧寒澈迟疑了瞬点点头。

　　目送萧筠瑶离开后，萧寒澈才拿起药饮下，苦药入喉，却又股浓烈的咸腥冒了上来。

　　他眼神暗了暗，故作无事地全部咽下。

　　萧筠瑶回到房间后便让人拿来笔墨。

　　自那日在京城与萧父萧母一别，她还没送过信回家。

　　烛火下，萧筠瑶将满心对父母的牵念和这些日子与萧寒澈的相处写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