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沁霜浑身没有一处不是痛的。

她咬着牙抬眸，仍想解释。

一抬眸，却见宁玥璃虚弱地靠在霍湛庭怀中，声泪俱下——

“王爷……方才御医说，我们的孩子没了！”

室内的气氛陡然凝固。

慕沁霜顿感不安，下意识看向霍湛庭，慌乱地摇头：“王爷，我……”

然而话未说完，就被霍湛庭眼底的恨意给吓住。

男人黑沉的眸底划过一抹猩红，声音冷得像要结冰：“来人，取一碗红花！”

“慕沁霜，本王要你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第九章

一瞬间，慕沁霜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没想到自己多年痴恋，换来的竟是如此结局！

还没来得及回神，霍湛庭就钳着她下颌将她扯近。

而后接过婆子端来的红花，抬手要往她嘴边送！

苦涩的药味逼近，慕沁霜慌乱地挣扎求饶：“王爷，不要……”

却只是徒劳——

滚烫的药汁灌进口中，眨眼间，慕沁霜只觉腹中犹如刀绞！

她疼得眼前模糊，四肢百骸填满寒意。

但还是不甘心地望向霍湛庭，断断续续地道：“王爷，妾身……真的、真的冤枉……”

然而霍湛庭眉眼冷寂，丝毫没有动容。

“本王没要你的贱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字字剜心。

慕沁霜无力地软倒在地，耳畔只有霍湛庭冷冽如千年寒冰的声音——

“将慕氏扔出王府！”

再无力气挣扎，慕沁霜被毫不留情地摔在王府门口。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许久后，体内蚀骨的痛意才缓缓消散。

慕沁霜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最后望了眼王府紧闭的大门，眸光彻底黯淡。

七日后，慕宅。

阴冷破败的厅内，慕沁霜满眼悲恸地望着几道灵牌。

“阿爹，兄长，你们现在……应该已经与阿娘团聚了吧。”

她虚弱至极的声音幽幽落下，这时，门外却倏地响起一阵喧闹。

几声笑闹透过门板传到她耳里——

“慎王今日大婚，听说极为热闹，大伙一起去王府看看吧！”

刹那，慕沁霜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她父兄尸骨未寒，霍湛庭就已经等不及要娶宁玥璃了？

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力气，她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朝慎王府挪去。

明明不远的距离，却觉好像隔着千山万水般无尽遥远。

终于，慕沁霜望见张灯结彩的王府。。

那铺天盖地的，尽是象征喜事的大红色！

而紧接着，人群中传来喧哗。

慕沁霜跟着抬眸望去，只见霍湛庭一身大红喜服，脸上溢满了温柔。

再看身穿丧服的自己……何其讽刺！

慕沁霜僵在原地，一颗心像被掰碎揉烂。

她再也按捺不住，冲到霍湛庭身前，嘶哑着问道：“王爷，您可还记得今日是妾身父兄的头七？”

霍湛庭视线如刀般在她身上刮过，冷若冰霜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与本王何干？”

短短几个字，就将慕沁霜打入地狱。

是啊，他从未爱过自己，又如何会在意她的家人？

慕沁霜茫然失神，恍惚间，又听霍湛庭用打发街边叫花子的语气淡淡道：“来人，赏她一杯喜酒。”

闻言，她身形一晃，耳边轰鸣不止。

霍湛庭竟如此羞辱她！

再待不下去一刻，慕沁霜咬住唇，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跑离。

回到慕府。

刚推门而进，慕沁霜便双膝一软摔倒在地。

所爱之人的抛弃，血亲的离世，让她多年来隐忍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悉数化作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

寂静中，府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慕沁霜怔楞抬起头，正好撞上宁玥璃不无得意的眼神。

她目光掠过祭台上的牌位，又落到慕沁霜红肿的眼圈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瞧你如今这幅狼狈的模样，恐怕你到现在都还不知，到底是谁害死你的父亲和兄长吧？”

慕沁霜的心脏猛地一抽：“什么意思？他们不是为国战死的吗？”

宁玥璃啧啧两声：“看你可怜，我便发一次慈悲吧。”

说着，她便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笺直接丢到地上。

慕沁霜心中顿时涌上股不安。

她颤着伸出手，将信笺展开。

只见纸上，赫然是霍湛庭的字迹——

“命你部谎报军情，务必叫慕氏父子有去无回。”

宁玥璃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杀人凶手，就是你最爱的人，霍湛庭。”

第十章

刹那，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慕沁霜的脑中炸开。

她知道霍湛庭厌恨自己，却从未想过，他竟连她的家人都不肯放过！

宁玥璃满意地欣赏着慕沁霜的悲痛，红唇微启：“慕沁霜，你就是个笑话。”

“若不是你痴恋霍湛庭，你的家人又何至于被你连累至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铁棍，狠狠捅进慕沁霜的心口！

慕沁霜喉间一阵腥甜，鲜血喷涌而出，洒在手中重逾千斤的信笺上。

“怎么会……这不可能！”

血迹伴着嘶哑的声音吐出，她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慕沁霜才幽幽转醒。

眼前早已没了宁玥璃的身影。

她缓缓垂眸，目光触及手中的信笺，浑身霎时僵硬。

不是梦，不是幻觉。

霍湛庭……真的害死了她的父亲和兄长！

慕沁霜心如刀割，眼眶再次泛红。

然而就在泪刚要滴落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

抬眼，只见霍湛庭缓缓抬步走近。

男人清贵如昔，可慕沁霜却觉得他好陌生，就好像自己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王爷怎么会来？”

霍湛庭双手负在身后，冷冷睨着她：“本王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他盼着她死！

慕沁霜掐紧手心，迎着霍湛庭的眼睛，嗓音沙哑：“我父兄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话音一落，她的手指便不自觉揪紧。

只要霍湛庭否认，她就相信他！

然而男人眸光一沉，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她的侥幸——

“你让本王沦为北燕笑柄，血亲死光，便是你的报应！”

这一刻，慕沁霜彻底心如死灰。

她无力地收回视线，决绝道：“霍湛庭，我以一命换你一命，也算还清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你我，从此陌路。”

闻言，霍湛庭拧起眉。

什么以命换命？

他正想问，一抬眸，却见慕沁霜神色悲寂。

不知怎么，他顿觉胸口仿佛被块巨石压住，无故升起一股烦躁。

霍湛庭静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拂袖离去。

慕沁霜听着他远去的声音，眼角划出一抹水痕，随即没入青丝之中。

她回眸看着祭台上整齐的牌位，眸色渐渐黯淡。

“阿爹、阿娘、哥哥，沁霜……来找你们了。”

她已经痛得，哪怕一天都再也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