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汤还冰着呢，皇上是即刻品尝，还是先放一边呢？”

　　东暖阁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和甜汤。

　　什么绿豆银耳汤，雪梨红枣汤，还有桂花栗子糕、如意糕、茯苓糕等等。

　　可皇帝却连瞧都未瞧，一点要吃的意思都没有。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馨常在与皇上心有灵犀，这冰镇过的莲子百合汤啊，还真是送到了皇上心坎里。

　　皇上打小便格外青睐这道汤。

　　“馨常在？哪个馨常在？”贺锦衍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活动着酸胀的脖颈，慢慢走下台阶。

　　“回皇上，馨常在是永和宫那位入宫不久的小主。”

　　安德海一个眼神，一旁侍候的小太监立刻上前将他手中的甜汤接过，送入东暖阁间，而他自己却拿起扇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跟着皇上一同往冬暖阁走去。

　　贺锦衍尝了两口，便放下了勺子：“不错，朕很喜欢，安德海，你去库房挑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给馨常在送去吧。”

　　“嗻，奴才这就去办！”

　　安德海笑眯了眼，看来这位馨常在还是个有福气的。

　　他转身就走，没走出两步，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你说馨常在是住在永和宫的？”皇帝皱眉思索着，“朕记得，永和宫不止住了一人？”

　　安德海一愣，思索片刻，一拍脑袋道：“是了，皇上，奴才记得清楚，永和宫除了馨常在，还住着一位沈答应呢。”

　　贺锦衍眉目渐渐舒展开来，他看着满桌的糕点汤水突然开口问道：“沈答应……今日沈答应，有过来送糕点吗？”

　　安德海身子一僵。

　　他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起一个不起眼的答应。

　　不仅不起眼，上回侍寝过后，皇上什么封赏都没有赐下，分明是对这位小主不大满意啊。

　　今日为何又突然提起来呢？

　　安德海摸不清皇帝的心意，只能如实回答：“回皇上，沈答应并没有送糕点来……”

　　他屈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神色。

　　果然，话音刚落，皇帝俊朗的眉毛又重新纠结起来，嘴唇紧抿着，似乎对眼前的莲子百合汤也瞬间失了兴趣。

　　皇帝这是不高兴了。

　　“皇上，”安德海赶紧解释，“答应的位分是不能配备小厨房的，沈答应不是不想给您送糕点，只是她未……”

　　说到一半，他又赶紧打住了。

　　不对啊！这话越说越不对劲，仿佛是在责怪皇上没有给沈答应晋封，所以沈答应想送点心也没办法。

　　这不是变相为沈答应求位份吗？

　　天可怜见的，他哪有这样的心思啊。

　　唉，自从皇上登基后，心思真是愈发难以捉摸了。

　　战战兢兢地等了许久，最后头顶上只淡淡飘来一句：“朕知道了，那便让沈答应过来伺候吧，她既然送不了糕点，那便只好劳累些了。”

　　“哎哟，皇上，您这是什么话，妃嫔能伺候皇上乃是天大的福气，奴才这就去办——”

　　沈知澜跟着宣旨太监来到养心殿的时候，头还是有些懵懵的。

　　这是她头一回来东暖阁伺候。

　　比起低调的寝殿，东暖阁无论是在大小还是在陈设上，都要更胜一筹。

　　还没来得及打量一圈，安德海已经悄悄退出门外，沈知澜再一抬眸，便正正对上了贺锦衍深邃的眼眸。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过来伺候朕用膳吧。”贺锦衍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是，皇上。”

　　沈知澜走到桌边，拿起碗碟中的银勺。

　　她不是头一回侍奉皇帝了，却也不是一个神经大条到可以忽视皇帝戒备眼神的人。

　　沈知澜也不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没家室没靠山的小小答应，怎么皇帝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像自己要谋害皇帝似的。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却觉得皇帝的心思比海底针更加难以捉摸。

　　也只能尽力忽视那股被打量的不适感，保持端正姿态伺候皇帝用膳。

　　一勺接着一勺，一碗接着一碗。

　　整个大殿tຊ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有勺子与碗碟碰撞的叮当声偶尔传出。

　　沈知澜愈发怀疑，自己该不会穿到某个规则怪谈世界了吧？

　　规则一：

　　必须听从皇帝的命令，皇帝不发话，她就不停手……

第15章 皇上您就猜吧

　　直到她捧起第四碗甜汤，皇帝总算开口叫停了。

　　“行了，这剩下的汤和糕点都赏给你了。”

　　贺锦衍气急，这女人到底是装的还是故意的？也太没有眼力见了吧。

　　他不开口，她就真这么继续喂下去吗？

　　没见过这么蠢的，一定是故意这么做，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贺锦衍的眼刀子飞过。

　　可沈知澜却只是乖巧地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娇软柔嫩的小手里捧着一只精巧的彩釉方碟，小口小口吃着碗碟里的如意糕，整个人看上去无辜极了。

　　察觉到对面传来一道灼热的视线，沈知澜一抬头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皇…皇上！”

　　沈知澜眨巴着眼睛，笑容里带着三分得体、三分礼貌、三分恭敬，还有一分讨好，“臣妾多谢皇上赏赐，这糕点十分好吃……”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她明明一直很守规矩，皇帝叫自己往东，她绝不往西。

　　不是皇帝说要把这些糕点都赏赐给自己吗？怎么她乖乖吃了，这狗皇帝反倒耍起脾气了？

　　沈知澜放下手里的碗碟，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皇上恕罪，臣妾侍奉不周，还请皇上责罚！”

　　虽然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但第一时间讨饶绝对是没错的。

　　她跟皇帝接触太少，还没摸清楚皇帝的脾性。

　　沈知澜今日穿的是一身粉紫色长裙，颜色不深不浅，恰到好处，既不张扬，却又衬得人比花娇。

　　她弯着身子，乌黑的长发便滑落到一侧肩头，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姿态优雅，仿佛一只落入花海的白天鹅。

　　不知怎的，瞧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贺锦衍心中的那股气儿突然就消了。

　　“罢了，起来吧，朕不是说过了吗？在朕面前无须拘谨，朕是君子，不是那等动不动就杖责砍头的暴君，不必如此战战兢兢。”

　　“回皇上，臣妾的教引嬷嬷曾经说过，皇上乃礼仪人也，臣妾自知自身愚钝，不敢奢求能使皇上开心，便想着至少要做到礼仪周全，不丢皇家的颜面才是。”

　　沈知澜低垂着脑袋，把“端庄自持”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皇帝彻底没了脾气，“朕知道了，到朕身边来。”

　　“臣妾谢过皇上。”沈知澜缓缓起身，垂眸走到皇上身前。

　　贺锦衍细细打量她今日这身装扮，蓦地开口：

　　“朕上回见你，你穿了一袭月色长袍，今日又是差不多的浅色长裙，你肤色白皙，明明是适合更艳丽些的装扮。”

　　“谢皇上夸奖，臣妾不敢当。只是祖宗法制在此，答应位分低，不可穿着华丽，臣妾铭记于心，不敢僭越。”

　　贺锦衍凝眉：“你这是不满意自己的位分？”

　　沈知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由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不满意你就能封我个贵妃当当？

　　好嘛，怪谈规则之二：

　　在皇帝面前一定要谨慎说话，别侥幸，他绝对会曲解你的每一句话！

　　“皇上，臣妾……”

　　沈知澜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好好解释一番。

　　狗皇帝却把手一抬，突然提高的嗓音，差点把她吓得一哆嗦。

　　“安德海——”

　　吱呀一声，安德海迈着细碎的小步子走到殿前来，像只灵活又笨拙的大白鹅：

　　“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晚上不必叫敬事房的过来了，”贺锦衍抬手揉着眉心，“今夜就翻沈答应的牌子吧！”

　　“嗻，皇上，奴才这就去办！”

　　安德海这回是真有些惊讶了，在退出大殿合上门的最后一刹，他终究忍不住抬眸看向立在皇帝身侧的沈答应。

　　嘶，若是说有多美，那也倒没有，皇上究竟看上沈答应哪一点了呢？

　　他原以为那莲子百合汤讨得皇帝欢心，今晚的好福气该轮到馨常在呢。

　　没想到却被突然冒出来的沈答应给截胡了。

　　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馨常在得了皇上的赏赐，也足够荣耀了。

　　安德海自然是无法体会荣书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