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没了，妈妈没了，宝宝也没留住……

“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我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木讷地转身回到病床边，拿起手机。

是余旭凌。

怔愣许久，我按下了关机键。

流产之后，我身体受损，加上之前停药，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医生强烈要求住院。

我同意了。

不是认为住院还能治好，只是觉得，出于人道主义医院会给我收尸。

接下来的一周，我除了打针睡觉，就是坐在窗边发呆。

我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一动不动。

……

余旭凌走进病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台上发呆的我。

我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就会掉下去。

他皱着眉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从窗台上拽下：“没事爬窗台上做什么，你找死吗？”

“砰！”

我毫无防备，整个人撞到了余旭凌的胸膛。

而他却没有就此停手，而是继续用力将我甩到了病床上，整个人挡在窗前才肯罢休。

“吴小玥，这几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家还躲来医院？又想演什么戏？”

惯常的质问，昭示着男人的怒火，如果是之前，我一定小心翼翼解释了。

但现在我没有说话，只是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看向天花板。

余旭凌看着这样的我，估计会紧张一下，可一想到我为了钱下跪的姿态，估计又笃定爱钱的我不可能会离开他这条金大腿。

“别装了，我又不会可怜你这幅要死的样子，想要钱就马上收拾东西跟我回家。”他冷声命令着。

而我依旧躺在那，一动不动。

“你还敢不理我，还想不想要钱了？”在余旭凌看来，他已经示弱了。

可我还是沉默。

他看着毫无反应的我，直接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摔在了我身上。

“五万，够不够？”

又是一沓：“十万？！”

病房里满地现金。

余旭凌耐心耗尽：“行，你还没闹够是吧？我有的是办法！”

说完，余旭凌怒气冲冲地走了。

病房门被人狠狠摔上。

躺在病床上的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以为，我要的还是钱吗？”

“不过……也没关系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知道了他的办法。

余旭凌断了我卡里的钱。

医生办公室里。

我坐在医生对面，缓缓将缴费单推了回去，语气抱歉：“这段时间麻烦您了，我交不起住院费，不治了。”

老医生摘下眼镜，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你这个病如果早两年做手术不是没有手术治愈的可能，我看你的病历上是已婚，你的病你老公知道吗？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就不要瞒着他一个人硬撑了。”

我垂着眼，自嘲笑了笑：“他知道与否，已经没有意义了。”

第9章

离开医生办公室，我又签署了遗体捐献协议。

希望这样能给自己那个没出世的孩子祈福，愿他来世能拥有爱他的爸爸妈妈。

回到病房，已经是下午。

收拾东西刚要离开，我忽得呕血倒下。

昏沉间，我隐约感觉自己被送进了急救室。

“滴滴滴——”

纷乱的仪器声混杂着人声，回荡在耳边。

头顶是熟悉的手术室强光，腹腔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我麻木，喉咙里也卡着一口血。

“咳……”

胸腔颤动，我听得清自己每一次呼吸。

也清楚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慢慢地，眼前的光束离我越来越远，最后只变成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白点。

仪器声、人声、呼吸声，似乎统统离我远去。

身上一松，那些与我纠缠多年的痛苦骤然消逝，我的身体轻盈得好像能飞起来。

那些失去的人，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解脱似的笑容。

“爸，妈，宝宝……你们等等我……”

我提起裙子向前奔跑，这一次，没有人再推开我。

……

余旭凌这天哪也没去，他在等，等吴小玥的电话，等吴小玥回家跟自己服软。

他在这栋没有吴小玥的房子里闲逛，越看脸色越难看。

吴小玥真是好样的，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这屋子竟然找不出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站在衣帽间，他凝着衣柜。

柜子里，只有他的衣服悬挂整齐，右边属于吴小玥的柜子空荡荡。

之前，他不知道嘲讽了她多少次，叫她把她那几件洗的发白的寒酸衣服扔出去。

可她总一副失落可怜的样子解释：“旭凌，这些衣服是你在大学给我买的情侣装，我舍不得扔。”

她舍得扔掉他这个人，还能舍不得几件破衣服？

他一直觉得她在装，演技也厉害。

要不是他被甩过，差点信了她的长情。

这一次，她又会是怎么演？

余旭凌关上柜门，压下心头烦躁，转身tຊ要走，余光却瞥见衣柜下露出了白色的一角。

他蹲下身，捡起那对折的纸，打开一看——

【超声孕周：9周3天】

吴小玥怀孕了？

可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目光就扫到了衣柜底下那一沓厚厚的，散乱的检查单——

【患者：吴小玥病情：FH缺陷型肾细胞癌病因：家族遗传】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捡起检查单，一张张翻过去，每一张都写着晚期。

“晚期、癌症晚期？！”

他慌乱地拨打着吴小玥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口中呢喃：“假的……一定是假的，这都是吴小玥骗我回心转意的小把戏。”

余旭凌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电话被人接起——

“吴小玥，你没病，对吗？”余旭凌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想要的答案。

可电话那头却不是她：“您是吴小玥女士的老公吗？她进了抢救室，现在情况非常危急，我们建议您来见她最后一面。”

电话那头是医院。

“撒谎……这不可能。”

余旭凌的心猛地一沉。

他挂断电话，立即冲出了家门，驾车朝医院飞驰。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孕检单和病历单上的内容，癌症、晚期、孩子吵得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内心始终充满了怀疑。

“吴小玥，我不相信你会死。”

“滴——”

他的双手重重砸在方向盘上，对前方低速行驶的车辆鸣笛，宣泄自己内心的不安。

“吴小玥，我们有孩子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喜欢钱，我就把钱都给你，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

……

一个小时后。

余旭凌气喘吁吁地冲进医院，心中的恐慌如同被点燃的火焰，越烧越旺。

护士将一份文件递给了他：“这是吴小姐签署的遗体捐献协议，作为家属，您需要确认一下。”

余旭凌的视线落在那份协议上，签名处熟悉的字体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他一把挥开护士手中的文件，声音颤抖：“什么捐赠协议？那是死人才签的东西！她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死？”

“你们在演戏是不是？吴小玥躲在哪里？让她出来见我！”

“吴小玥——”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灯熄灭了。

余旭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猛地冲上前去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句——

“患者吴小玥系家族遗传癌，抢救失败，宣告死亡，死亡时间18点59分。”

第10章

很快，一个盖着白布的病床被缓缓推了出来。

余旭凌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的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步一步艰难地挪行着，终于走到了床前。

“吴小玥？”

他轻轻推了推尸体的肩膀，希望这一切只是她的恶作剧。

“小玥……不闹了，我们回家。”

他颤抖着双手，想掀开白布揭露吴小玥的伪装，却没有勇气，他的手指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动作。

这一刻，他真的希望吴小玥是在骗他。

他深吸一口气，攥着白布收拢五指。

白布缓缓揭开，露出吴小玥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这一刻，余旭凌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他与吴小玥相处的点点滴滴。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迟缓地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再也没人会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他身后，喊他“阿凌”。

心脏里攀上密密麻麻的痛，余旭凌无法呼吸，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他颓然跪倒，死死握住吴小玥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小玥……小玥你醒醒，我们不要闹了，我们好好的，你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