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倒像是说给他听一般，像强烈的白炽灯，照得他如同滑稽的小丑。

那刻意回避的事实被拎到眼前，明白着告诉他，他对不起她。

一曲完毕，全场静默下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了口：“这么完整的歌，连词都有，真的是随机抽人吗，不会是在作秀吧？”

却立马有人反驳：“不是，我一直开着听歌识曲，真的搜不出结果。”

“词也查了，网上什么都找不到，真的是她现作的。”

现场又闹起来，那女生脸色变得惨白，被保安架着就要拉出去。

方云曦长长呼了口气，看向台下的某个角落。

没有人。

可她明明记得，在她的余光里，那里该站着一个什么人。

回到后台，其他乐队的人瞬间围了上来。

“姐，你好厉害，说写歌就写歌啊。”

“可以教教我吗？”

方云曦应付着，又被江弋拉到一旁。

“顺着给你转账的银行卡，那女生背后的人我查出来了，在半个月前，有人给她转了五十万。”

江弋说着，顿了顿：“那个账户的实名，是董辉。”

董辉，昨天已死的贝斯手。

方云曦的心猛然一跳，随后，却荒唐得想笑。

她本以为，那群人把她扫地出门就足够了。

没想到他们要的，竟是赶尽杀绝。

比起周淮年和林薇，董辉和肖杰的反应更让她寒心。

在林薇眼里，自己是阻碍她和周淮年走到一起的障碍，但他们呢？

做乐队四年，她照顾每个人的风格，极力做到尽善尽美。

结果就是一次次针对吗？

既然这样，她也没有再给从前留余地的必要了。

她要撕破脸，撕得稀巴烂最好。

“江弋，帮我请个律师。”

“我要把昨天已死的歌曲版权，全部收回来。”

第20章

“可以。”

江弋点点头，像是早预料到一般。

他的效率很快，录制结束后律tຊ师便赶了过来。

了解情况后，律师将歌单分类列了出来：“方小姐，这些单独创作的版权都在你手里不会很麻烦，这些合作歌曲您想怎么处理呢？”

列好的歌单上的第一首，名叫《灼阳之曦》。

不在任何专辑里，是她和周淮年的第一首合作曲。

也是定情曲。

方云曦的目光闪了闪。

当时把歌录出来后，她还和周淮年打趣着抱怨过。

“我还从没写过这么欢快的歌，这下人设要崩喽。”

周淮年将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将她的头发揉得散乱。

发丝散落在眼前，层层遮掩着，却能看见周淮年眼中溢满的笑。

“那怎么办？爱意可不能死气沉沉的。”

“把你的人设牺牲掉吧。”

周淮年说得理直气壮，方云曦又气又好笑，最后只无奈点了头。

“好吧。”

这些记忆缩在角落里，还很鲜明。

但短短几年过去，现在一看，却讽刺得要命。

方云曦垂下眼，不再看那长串的歌单：“都撕。”

反正就算她不撕，周淮年想起来也得撕，倒不如自己做个干脆。

商议好了所有事情，律师离开时已经凌晨。

大家都已经休息了，方云曦起身活动了下酸痛的肩，却意外看见了江弋。

他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单手拖着手机，纤长的指尖一下下划动着界面。

他竟然一直等到现在。

看着江弋近乎挑不出错处的侧脸，方云曦不由一愣。

这个人，好像比她以为的，要更加可靠些。

在她走投无路时忽然出现，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从地狱到天堂，也就是一夕之间。

就连她不愿提及的过去，江弋也不会多问一嘴。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微微一愣，却不留下痛感。

方云曦走到江弋面前，认真开了口：“谢谢。”

“什么？”江弋抬眼，有些不明所以。

“谢谢你帮我。”方云曦解释着，又别开了眼，“也谢谢你救我。”

江弋点点头，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

“谢我就把合同签了吧，我怕到时候把你气跑了，扫墓人也成了空壳乐队。”

方云曦一愣，不由失笑起来。

“扫墓人应该不会吧？”

她不觉得自己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也不觉得扫墓人会变成昨天已死。

虽是如此，方云曦还是接过笔，在合同上签了名。

江弋将合同收起，又道：“等节目录制结束，你能不能也帮我个忙。”

“我有个朋友病得很厉害，她一直很喜欢你。”

方云曦一愣，点了点头：“sees，还是方云曦？”

说实在的，“一直喜欢”这种话，方云曦从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就像最灰暗的那段时间，一个超话被顶到了首位，每天有不计其数的人在里面打卡。

名字叫做：没人能不讨厌方云曦。

其实很多人都有这种超话，在里面黑粉和粉丝骂架，吵得不可开交。

可方云曦点进超话，里面却是异常地和谐。

没有人因为观点不同而吵架，因为大家都讨厌她。

问出这问题，方云曦本是存了开玩笑的心思，但江弋的回答却格外认真。

“sees……”他说着顿了顿，像是一种强调。

“和方云曦。”

第21章

话音落地的瞬间，像是堵在心口的郁结瞬间消散。

方云曦愣了愣，还是问：“这所谓的朋友是你吗？”

江弋直直看着她，没摇头也没点头，认真说道：“不止是我。”

心跳仿佛空了一拍，随后却跳跃得更加鼓舞起来。

“好。”

她很想看看，是谁，会一直喜欢她。

应下后两人便没了话，方云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电话声打断。

拿起一看，是陌生的号码。

“你好，请问哪位？”

对面静了一瞬，又响起熟悉的声音。

“是我。”

雀跃的心跳瞬间偃旗息鼓，方云曦默了默，沉声开口：“有事吗？”

“能聊聊吗？”周淮年说着顿了顿：“我在后湖等你。”

几支乐队的休息区离得很近，后湖也是几步就能到的距离。

方云曦却道：“我不想去，现在很晚了，我需要休息。”

从前她事事都以周淮年为先，如今两人分道扬镳，总该由着自己了。

听筒中安静了好一会。

在方云曦没了耐心要挂电话之前，周淮年开了口。

“方云曦，昨天已死解散了。”

……

后湖。

方云曦裹着外套，来到湖边。

周淮年在湖边坐着，长腿交叠，随手捡起石头朝湖面扔去，连着溅起十个水漂。

方云曦刚刚走近，周淮年便像是感应到一般。

“来得好快。”

方云曦一愣，顿住了脚步。

挂了电话，她没来得及细想，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冒失了。

习惯真可怕，事到如今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关注周淮年。

其实不意外，毕竟从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那个在日暮酒馆里朝她伸出手周淮年，的确带给她重新创作的勇气。

荒芜的心暂时有了避风港，虽然短暂却也温暖，将那些狂风骤雨避开。

虽然心寒，但她并不回避过去。

方云曦淡淡开了口：“昨天已死是你的心血，怎么解散了？”

周淮年没有回头，只看着那平静无波的湖面出神。

“方云曦，对不起，是我忘了给你的承诺。”

他说着，又捡起石子扔进湖里，却只有巨大的水花，将湖面溅起杂乱的涟漪。

“昨天已死是为你建立的乐队，你走了，它也不该存在了。”

方云曦听着，却有些哑然失笑。

这话迟了太久，承诺变成笑话，从不是瞬间的事。

她想着，隐去笑意，又想起一件事：“所以你换了这么多主唱，想要的感觉就是sees吗？”

周淮年点点头：“你看了我的私信了。”

虽然没回，但私信会显示已读，周淮年不可能不知道。

“嗯。”方云曦淡淡应了声，“挺荒唐的。”

周淮年顿了顿，哽声开口：“我想问你，为什么当时我让你试试主唱，你不肯上。”

“因为不敢。”方云曦说得坦然。

一旦开口，就会被发现和sees的声线太像。

而那时的她，却连听都不敢听到这名字。

周淮年听着，却笑了出来。

“好吧。”他点点头，“我错了，时间错了，错了就是错了。”

“我认了。”

他说着从地上站起来，抬手顿了顿却又放下。

犹豫片刻后，周淮年只道：“昨天已死输了，我也输了，祝你们能拿第一。”

丢下这句话，周淮年便离开了。

方云曦看着他，自己在湖边坐下来。

一切都结束得仓促，甚至律师连律师函都没拟出来，周淮年就直接认输了。

湖边的风很大，方云曦裹紧了外套，却不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