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郡守的夫人赫氏也不由得露出些喜色：“这孩子打小就有福气。”

　　朱煜小炮弹似的坐在他娘怀中，他抬头：“阿母，我要回娘子家。”

　　赫氏的脸皮抽了抽。

　　朱郡守的脸皮也抽了抽。

　　赫氏哄他：“你还小，什么娘子不娘子的都不懂，不要乱说。”

　　朱煜不服：“我可是和娘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不懂，我们长大是要成亲的，我要住在她家里，给她当赘婿。”

　　方县令又不敢说话了，只恨自己来得太早。

　　朱郡守气得胡子都歪了，他一拍桌案：“胡闹，你要给人家当哪门子的赘婿！”

　　“娘子说了，赘婿的就是倒插门，我插到他们家里，和他们做亲亲热热的家人去的，咱家不一样，一点都不亲热，我喜欢娘子的阿翁……”

　　朱郡守的脸色越来越铁青，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赫氏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方县令。

　　朱郡守的性子有些古怪守旧，在打儿子这件事上坚定不移。

　　要不然，朱煜也不会想回“娘子”家。

　　眼看着朱郡守要家法，方县令抓耳挠腮，拼命才挤出一句话：“小公子，你还记不记得与你一起被拐的小娘子。”

　　这下，三人的视线一起落在方县令身上。

　　方县令轻轻咳嗽了声：“这小娘子也是奇人，磕到了脑袋，连家都忘了是哪里的，硬硬是从胡商手中逃脱，一路寻了回来。”

　　赫氏捂唇：“哎呀，还有这等事？”

　　朱煜也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这位姐姐还问了我名字。”

　　朱郡守探究的目光投向方县令。

　　方县令见他不请家法了，松了口气，继续解释：“多亏了这个小娘子，是她画出了拐子的画像，提供了被拐孩童的姓名。”

　　“令郎，便是其中之一。”

　　朱郡守之前忙着找儿子，倒没有注意这事，现在才知道其中因果。

　　他问：“那小娘子多大了？”

　　方县伸出手，比了个“十”的手势：“不过十岁。”

　　朱郡守有些怀疑，十岁的女郎，有这种能耐？

　　“非但如此，此女画技更是一绝，比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不知好上多少。”方县令跟着补充。

　　这下，不但是朱郡守，就连赫氏引起了兴致：

　　“那这样说，此女还是我儿的救命恩人？”

　　朱郡守颔首：“确实如此。”

　　赫氏追问：“不知那小娘子是何人家？”

　　“呃……”方县令有些迟疑。

　　赫氏看出他的顾虑：“但说无妨。”

　　“不瞒夫人，此女乃是长乐县的商户之女，就是经营着宝应商行的那户人家。”

　　商户啊。

　　听到这里，朱郡守的兴致有些淡了。

　　自古以来，商户的地位都极为低下，一些官宦人家更是不愿与他们交往。

　　不过，赫氏想着那小娘子对儿子有救命之恩，有心报答：“等过几日，备上些礼，去拜访一二。”

　　方县令笑呵呵地应了，他回到长乐县，转头就让人给应听秋带话。

　　这小姑娘也是个聪明的，自然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应听秋给传话的人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红包鼓鼓囊囊的，那人紧紧抓在手中，应听秋笑眯眯地道：“劳烦小哥跑一趟，这是些茶水钱，不成敬意。”

　　小厮哪见过这阵仗，忙不迭摆手：“不敢，不敢。”

　　他在县令府也是给人跑腿的，县城里的富贵人什么样儿没见过。

　　可这家的女郎才多大啊，出手竟这般大方。

　　看着红包的厚度，这起码得好几两银钱呢。

　　应听秋将红封塞到他手中：“拿着吧，日后说不准有劳烦小哥的地方，就当提前的报酬了。”

　　小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收了红封。

第58章贵客

　　应听秋笑意晏晏，眼中露出狡黠：“回去后，还请小哥告诉县令，承蒙县令相助，我必铭记五内，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

　　方县令派人过来传话，就是想让应听秋承他的情，应听秋也承了，两人皆大欢喜。

　　在临走前，那小厮犹豫了片刻，回头道：“女郎，我听人说，朱郡守性情古怪古板，但却最欣赏有孝顺有才华之人……”

　　应听秋笑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不，还没有打听什么就得到了重要消息。

　　她又道了谢，亲自把小厮送出得福府。

　　用过晌午饭，家中又出了大事。

　　等闹到应听秋跟前时，小月牙已经被人按着压在地上了。

　　“小蹄子，你好歹毒的心，居然要烧了我们应家祖祠。”

　　小月牙泪流满面，哭着摇头：“不……我没有，我没有。”

　　个小少年在小月牙身旁，脸上都是茫然无措。

　　应听秋安抚地看了五谷他们一眼，又目光冷厉地瞪着那两个粗使婆子：“放开她。”

　　粗使婆子是放开了手，而旁边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却冷哼一声：“三娘，你买回来的小丫头差点烧了宗祠，你一定要护着她？”

　　这人是守祠人，家中的德高望重之辈。

　　应听秋收起怒意，先向守词人行了一礼：“五爷爷，无论如何，你要把事情问清楚再说。”

　　紧接着，应听秋收回视线，看向小月牙，放缓了声音：“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月牙抽噎着，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方才溜出房间，想去……想去后园子里摘果子吃，然后就遇到了一个小丫鬟，她说她肚子疼，让我帮她去宗祠送趟灯油。”

　　“我本来不想去的，可她说她真的肚子疼得厉害，我就……我就答应了。”

　　“谁知道，我刚到宗祠，脚下不知道怎么一滑，那灯油撒了，就……就着了起来。”

　　小月牙说着，又哭了起来。

　　灯油潵了后，她想找东西去擦拭，然而，就一个转头，那火不知道就怎么着了起来。

　　不过幸好是在宗祠外，火很快被扑灭，只是将走廊的木板烧成了焦土色。

　　说到这里，应听秋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是算计她呢。

　　守祠人挥手：“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把她带下去，杖五十。”

　　五十板子打下去，哪有人能挺得住？

　　旁边的几个小少年听到这话，都骚乱起来。

　　不过，应听秋并未慌乱：“五爷爷，只是一面之词，哪里就下了定论，不如把那个闹肚子的小丫鬟传过来，问问事情原委。”

　　很快，一个身穿宝秋色袄子的小丫鬟就被领了过来。

　　她一来，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女郎，我真是肚子疼得受不住，没料到……没料到造成了这般后果，求女郎责罚。”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上首少女的声音：“我确实该责罚你，小莲，掌她的嘴。”

　　“是！”

　　小莲跨前半步，“啪啪”就给了那小丫鬟两巴掌。

　　小莲是陈氏的贴身丫鬟，原先被柳氏弄到庄子里去了，应听秋昨日才将她寻回带回府。

　　守祠人皱起眉，冷笑连连：“三娘，不过一个新进府的丫鬟，你连她烧宗祠的事都要包庇？”

　　应听秋满脸怒容：“五爷爷，我何时说过小月牙是丫鬟，她可是救我命的恩人。”

　　“北方雪灾，若没有小月牙与其家人一路护送，我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您说，这不是救命恩人是什么？”

　　守祠人一愣。

　　暗中观察的李方等人也愣了。

　　这……这算怎么个事？

　　不是丫鬟，那怎么能拿家法治她，而且，这性质也不一样了。

　　应听秋，指着地上跪着的小丫鬟：“反倒是她，指使贵客替她干活，险些酿成大祸，五爷爷，你说，该罚的是谁？”

　　守祠人脸色有些难看，他瞪了小丫鬟一眼，想将此事揭过。

　　应听秋却不同意，她起身走到小丫鬟面前，缓缓蹲下身，语气轻柔：“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身子一颤，抖着声音道：“我……我真的肚子疼，就让她去送灯油……”

　　“撒谎！”

　　应听秋突然厉声喝道，她猛地伸手，卡住小丫鬟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你再好好想想，是谁指使你的？”

　　“五十大板，你也不想落在你身上吧？这么漂亮的人，断了腿，躺在床上没人照顾，满身褥疮……你想要吗？”

　　守祠人轻呵：“三娘？！”

　　“五爷爷，您不要劝我，真有人敢拿宗祠算计到我头上，我如果不将他揪出来，那便真的是愧对祖宗！”

　　说着，应听秋手下加重了点力道：“说出幕后指使，他倒霉，不说，你倒霉。”

　　“好好想想。”

　　小丫鬟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恐惧使得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暗中观察的李方见状，心中暗自咒骂一声“该死”。

　　应听秋叹了口气：“傻丫头，如果你身后这人真在意你，现在怎么也该出来，而不是像这样龟缩着。”

　　“你想想，如果你被打残了，便宜了谁？”

　　小丫鬟抬起眼睛，李方出去时也总会时不时给她带些胭脂水粉，一来二去，两人也勾搭上。

　　李方的阿母瞧不上她，对自己也总是横眉冷对，分明没有让他儿子娶她的意思。

　　小丫鬟知道，李母最近在给李方相看娘家的侄女。

　　如果自己瘫了，那她能得到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