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昕去了对面教师办公室，路过门口的时候看见乔之晚、秦茵、顾野、林琳，还有一个陌生面孔都在里面站着，顾野站在靠门的位置，神色不虞，已经烦躁到了顶。
里头级长喋喋不休地讲着大道理，谁也没放过，偶尔穿插一句不要早恋的话，眼风都朝着顾野来。
显然是对他这个绯闻男主角有些不满又不好直接点名。
顾野听得心烦，正准备随便找个借口走掉，却看见门口的秦昕。
她抱着水杯，抬眸看向他，又错开，游鱼般滑到里面乔之晚和秦茵的身上，最后再次落定在他身上。
分明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就是勾着点儿挑衅的意味。
快的像是个错觉，就又收回了视线，拿着自己的水杯，在级长念叨着学校校规的声音里走去了厕所。
顾野找到秦昕的时候，她刚洗完手，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拭了杯面，纸巾揉成团往垃圾桶里丢。
一抬头就看见顾野站在那儿盯着她看，眼神里带着审视，看得秦昕有些莫名，问他，“怎么了？”
这话本来应该是顾野问秦昕的，刚才那眼神看着跟妻子活捉丈夫出轨似的，他连级长念叨的话都没听完，径直就往外走，身后级长恼羞成怒地喊着他名字。
他也没接秦昕的话，只是站在她旁边重新拧开水龙头洗了手，然后靠近过去从她口袋里拿了纸巾，抽了张出来擦手，问她，“晚自习是不是要考试？”
这事儿秦昕还没听说，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为什么要上晚自习？”
“你们班主任没说？今天开始走读生都要在学校上晚自习。”
还真没说，难怪赵莉莉说理科班连续考了两天，晚自习都在考，原来已经实施了这项政策，秦昕有些苦恼地皱了下眉，问顾野，“那是不是又要填资料。”
绥中每实施一项政策时总会再要求学生填写一遍表格，家庭住址、父母联系方式等等，说是怕出了问题联系不上人，秦昕唯一觉得麻烦的就是需要填写父母信息，之前秦宋的电话号码随手乱填过一次，高一那会儿家长会老师看秦昕这儿没人来，拨打电话过去发现是空号，直接把秦昕叫来教育了一顿。
再后来秦昕遇见了顾野，父亲联系方式那儿直接就填了顾野司机的号码。
她皱了下眉，语气绵软地抱怨，“好烦。”
教师办公室那儿动静很大，里头林琳的声音尖锐，又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了，顾野刚分神看去一眼，就听见秦昕说的这两个字，像被猫挠了一下，一大早被牵连着来老师办公室挨训的坏心情也被扫了个七七八八。
“你最近还挺爱撒娇。”他语调懒散地用一种秦述事实的语气对她说，人也懒散地靠在洗手台旁边，手表上时间滴滴答答在走，不远处教师办公室级长贯穿走廊的怒声。
门边那儿有双眼睛一直在往这边瞥。
裙摆没藏好，露出来些被风吹得像起了浪。
视线跟秦昕对上时，跟受惊的兔子般立马移开，往里走了几步，裙摆也跟着消失了。
“看什么呢你？”顾野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眼，什么都没，就空荡荡的走廊。
秦昕收回视线，对顾野说：“没撒娇。”
话题都跑得十万八千里了，还能给绕回去反驳，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说完还不忘指着老师办公室对顾野说：“会撒娇的在那里。”
秦茵、乔之晚，林琳，无论哪个都比她会撒娇卖乖。
顾野听着秦昕这话单纯剖析字句来看是有点儿酸，但落进耳朵里又不是那么回事，就跟单纯向导导游给人介绍哪里风景更好似的，平淡地有些气人，说完更是忘了自己说什么了似的，把口袋里的纸巾拿出来放进了顾野口袋。
人靠近时，顾野闻到秦昕身上铃兰沐浴露的味道。
清淡，跟着靠近的身体温度一同被风送过来，像个春日错觉。
她将纸巾放进他校服口袋的时候，忽然被人隔着衣服握住，棉质布料，薄薄一层，手指热度跟错时空似的缓了几秒才传递到秦昕手上，纤长手指指骨弯曲，捏了下她食指，像捉住了夏日躁动的蝉。
秦昕抬头，看见顾野顶着喉结竖起的校服领子，拉链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晃了下。
距离拉近，手被人拉着，后退的步伐刚迈出，就听见顾野毫不遮掩的嘲笑声。
他再度对她说：“秦昕，你真是，又菜又爱撩。”
吃糖那回是又菜又爱玩。
这回在学校给他放纸巾是又菜又爱撩。
没几个好词。
秦昕从台面上拿起自己的水杯，“我要回去考试了。”
顾野也没为难人，撤了力道，看人逃也似的抱着水杯立马奔向拐角，手指顶着自己外套口袋碰到纸巾，无声地笑了声。
秦昕踩着上课铃声进的班级，刚坐下赵莉莉就拿了表格给她，上头写着走读生资料，“你刚才去厕所，班主任让秦柯统计的，我帮你要了一份，你不是走读吗？”
顾野刚说了这事儿，秦昕有了准备，“嗯”了一声，拿了笔在上面填了内容，手机号码照例填了顾野司机的号，地址填了盛世豪庭。
赵莉莉有些惊讶，“你搬家了呀昕昕？”
“嗯，我妈住这儿。”
话说得自然，她父母离异这事儿也不是秘密，秦昕是单亲家庭也是贫困生，几乎全校皆知，这会儿‘妈’这个字说得自然，让赵莉莉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秦昕这妈消失了好多年。
赵莉莉有些恍惚地“哦”了一声，犹豫了会儿还是小声对秦昕说：“但我觉得你要是这么填，让秦柯看到，一定会借题发挥的，说你住这儿不符合申请标准。”
贫困生申请标准。
完全秉持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标准，穷萝卜住窄坑，富萝卜住宽坑。
盛世豪庭因为毗邻绥中，所以学生里头没人不知道的。高中生平时除了学习之外没什么正事儿，统一校服的着装下隐形攀比的内容就是鞋子、手表、手链，以及住的地方和平日来接送的车辆。
学校就像个隐形金字塔，一个人从底层一下迈入中层，必然会引发热议。
才告过状的秦柯显然不是个善茬，赵莉莉是真情实感地为秦昕担心，甚至出主意，“要不你一会儿直接交给老师吧，别让秦柯去给了，他就是个大喇叭。”
话刚说完，在位置上整理资料的秦柯就朝她们走了过来，赵莉莉立马闭嘴，秦柯朝秦昕伸出手，“就差你了，填完了吧？”
赵莉莉看秦昕要拿给他，急得小声喊她名字，“昕昕——”
秦柯看她，“你有什么问题吗，赵莉莉？”
赵莉莉瘪嘴，“我能有什么问题，完全没问题。”
说完，手伸在下头扯了一下秦昕的衣服。
秦昕把资料给了秦柯，不出意外，秦柯看到地址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昕一眼，什么也没说，拿着资料就走了。
赵莉莉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这人在憋着坏，她去拉秦昕的手，正准备让她注意点儿秦柯，嘴巴还没张开，数学老师就抱着试卷走进来了，东西往讲台上一摞，看着底下恹恹的同学们，戒尺拍得啪啪响。
“同学们！打起精神来！看看讲台上的高考倒计时，精神点儿啊，要睡等高考结束了再睡，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下卷子。”
然后就听取唉声一片。
一整天的考试榨干了人的精力。
再来一节晚自习的讲试卷，下课铃声落人耳朵里就跟往海里丢了个救生圈没区别。
秦昕收了试卷，折叠放包里，看着是还要回去再看一遍的意思。
赵莉莉有些羡慕她的精力，“昕昕你对学习的热情就跟‘花痴’遇着帅哥似的。”
这形容也挺形象，评价完别人又评价自己，“而我，就是对牛谈情的那头牛。”
前排正在收拾东西的林琳听着这话笑了一声，转过身看着秦昕，目光带着些挑衅，话却是对着赵莉莉说：“你这就有些不够了解你同桌了，她除了对学习有热情之外，对人也挺有热情。”
话说完，拿了抽屉里的校服外套，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