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声音破了腔，程时曦意识到反应过度，牵强一笑，“妈妈，每次体检我受罪，结果都一样，这次我不做了，好不好？”
　　“不听妈妈话了？”梁母面颊贴上她额头。“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怕不怕疼，坚不坚强，我能不知道？”
　　换个时间，这话程时曦肯定眉开眼笑，欣喜坏了。
　　可她怀孕了，程越霖的孩子，只有满心惊慌，无处安放。
　　“菲菲和黎川结婚，妈妈理解你心里委屈，但菲菲怀孕了，事已成定局。”
　　程时曦一怔，没想到梁文菲也有了身孕。“什么时候的事，怀孕多久了？”
　　“不久，刚测出来。”梁母握住她手，“程时曦你该向前看，世家子弟里出彩的，并不只有黎川一个，你眼光放一放，只要你看上，妈妈替你做主。”
　　自小在上流富贵圈里长大，程时曦清楚梁母这句的分量。
　　上流联姻是体统，你图我权，我图你财，再不济共享人脉。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血脉上。
　　程时曦是公开宣明的假货，按常理，将来嫁个暴发户，已是挂靠梁家颜面。
　　梁母现在让她在世家子弟里选，是表明态度，梁家认她这个女儿。
　　程时曦一时百感交集，却不敢答应，“妈妈，我刚毕业，想忙两年事业。”
　　梁母以为她放不下旧情，不由着急，“程时曦，你是晓事轻重的，有些事心中想想无妨，毕竟谁也不是圣人，但做出来，就不一样了。”
　　什么做出来，什么不一样。
　　是怕她争抢沈黎川，梁家难堪，还是怕梁文菲伤心。
　　程时曦发现她笑不出来了，“妈妈，我没想。”
　　其实她该多阐明几句，敞开天窗说清楚，她早就放下沈黎川了。
　　可心中刚升起的温暖，凝聚成了铅，坠得她疼，坠的她空，天旋地转。
　　“那好。”梁母好言好语地信了，“你把证件给妈妈，妈妈帮你安排体检。”
　　程时曦双手冰凉。
　　她意识到逻辑进入死胡同。
　　体检不再是单纯检查，成了她不捣蛋梁文菲结婚的投诚书，她答应就是她服软，不答应代表心有不甘，预谋生事。
　　梁母察觉她手心冷腻的汗，目光带上怀疑。
　　程时曦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答应，“证件没带在身上，我明天拿给您。”
　　梁母离开后，程时曦愣在沙发上，很久没有说话。
　　不光是体检的问题，她证件还在程越霖手里。
　　那个男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她想拿证件，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
　　转天早晨，程时曦起了个大早，卡在佣人起床准备早餐的空档，从正门敲响程越霖的门。
　　王姨正巧经过，连忙阻住她，“程时曦，大公子有起床气，最厌恶人早上叨扰他，你知道的呀。”
　　程时曦深有体会，可没别的办法。
　　程越霖看似禁欲，其实最重欲，一旦动了念头，有的是不做到最后，就纾解的办法。
　　更何况她生理期本来就是假的，实在不敢两人单独相处，冒不起这个风险。
　　“王姨，我找他是正事。”
　　“什么正事不能早饭时说的哇。”王姨真心实意劝她，“大公子脾气不好，你别惹他又对你发火。”
　　梁家上下全都清楚，梁家最想赶程时曦走的，不是梁文菲，是程越霖。
　　平日冷眼相待，一旦程时曦犯错，他声色之厉，毫不念旧情。
　　程时曦不认错，不罢休。
　　“王姨，我心里有数。”
　　程时曦毕业回来后，对程越霖避之不及，王姨实在不解她这次，“程时曦——”
　　下一秒，双开的红木门，从内拉开。
　　程时曦回头。
　　程越霖穿着深黑缎面睡袍，领口严整，他气势天然带有三分凛冽，主导性的，侵占性的锋锐。
　　加上他身姿高大魁梧，腿长手长，配上不太好的表情，显得格外有震慑感。
　　“什么正事？”
　　他在屋内听到了。
　　王姨心虚，“您醒了，我下去催催早餐。”
　　王姨抬步开溜。
　　程时曦大骇，“王姨等我一下，我说句话跟你一起下去。”
　　王姨犹豫止步，余光瞥程越霖，见他似笑非笑，原本阴沉的一张脸，愈发透出寒意，“大早上叫我起来，就是交代我一句话？”
　　程时曦硬着头皮，快速开口，“妈妈要我准备体检，你把东西给我。”
　　程越霖明知故问，“什么东西？”
　　王姨目光跟着疑惑。
　　程时曦用力捏紧手，她想拉王姨当保险，避免程越霖近距离接触。
　　可有好处，必定有坏处，坏在事清不能说的太明白。
　　倘若她点明是证件，接下来如何解释她证件会在程越霖手里，在一个嫌憎她的人手里。
　　“你知道的。”
　　“不知道。”程越霖目光犀利，语气已然不耐，“牢记你的身份，不要无事生非。”
　　门嘭的关上，程时曦神情木然。
　　王姨叹口气，过来拉她下楼。“程时曦，大公子是男人，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在他们眼里，血缘是无解的。”
　　足够委婉了，程时曦道谢。
　　只是王姨理解的兄妹感情，跟程越霖警告的感情不一样。
　　他是威胁她，牢记禁忌关系见不得人，不要生出一丝招致暴露的举动。
　　事实上，程时曦已经后悔了。
　　她知道程越霖薄情寡义，对她毫无容情，却因为记忆中宠溺她的哥哥，永远留有一丝余地。
　　事实再次证明，程越霖对她只有亵玩，没有感情。
　　早餐时，梁文菲视线在桌头桌尾两点，来回跳跃。
　　程越霖气定神闲由她看，程时曦垂头喝粥，不理她打量。
　　“程时曦一大早喊哥哥要什么？”
　　程时曦眼皮不抬，继续喝粥。
　　梁文菲表情顿时不好看，目光移向梁母，“妈妈，你让程时曦准备我们家体检吗？她一大早问哥哥要证件。”
　　“没有。”梁母回应她，“妈妈昨晚只要了程时曦的证件。”
　　梁文菲忽然笑出声，“程时曦是不是以为妈妈安排你帮忙？”
　　找茬生硬，段位太低。
　　程时曦心里乱糟糟，不耐应付她，一撩眼皮看她。
　　梁文菲做好迎战的准备。
　　程时曦又垂下眼，戳碗里的粥。
　　梁文菲一脸的蓄势待发，不上不下卡在那，憋涨得发红发绿。
　　她撂筷子，下狠招，“我冤枉你了？你不是自作多情，难道是想找理由，乘机讨好哥哥？”
　　程越霖望过来，目光说不上戏谑，还是不屑。
　　程时曦握紧筷子。
　　她不想打低端局，菜逼非往脸上舞。
　　就算程越霖在，她是包子，那也是灌汤的。